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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宸毓

最最经典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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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12:52:50 | 显示全部楼层
女妖精又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

    女妖精双臂抱胸,眉头皱得很紧:“老公啊,以前我们来过这里对不对?”

    王先生道:“是啊。”

    “几年前?”

    “大概四五年前吧,你不喜欢这里,所以我们两个一起的时候就没再来过。”

    “现在和那时候有变化吗?”

    “唔……没有吧。”王先生看看四周,这附近是较为繁华的商业区,近几年虽然有了很大的发展,建筑物却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是街上的行人,以前只有小猫两三只,现在却挤得满街车水马龙。即使女妖精喜欢这里他也不会再来的,现在他一看到这么多人就头疼。

    “老公……”女妖精的声音有一点发颤,“你知道吗?我什么也看不见……”

    温乐源心里一沉。

    王先生迅速从汽车前方转到她身边,抓住她颤抖的手:“怎么了?怎么了?你没事吧?”

    女妖精的声音仍然微颤着,眼睛盯着任烟雨上班的大厦,瞳仁中却没有焦距:“我记得……我记得……咱们眼前这里应该有一个很高的大厦对不对?那时候看得好清晰啊!现在没了!那里是空地!”

    温乐源的心真真正正地沉到了冰窖里。

    她虽然是天然的纯洁妖精,但已经和人类的男人结婚,而且生过一个带有人类血统的孩子。而蜚语蛇是污秽的东西,但还没有污秽到不可原谅的地步,所以她的视觉只被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就像她说看到任烟雨“没有脖子”,其实是盘在任烟雨肩上的蜚语蛇挡住了她的视线,即使是最严重的情况,也不过是像今天这样,眼睛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而已。

    可是现在,连整栋大厦都被她“无视”了,就算是“母体”——就算是“女王”——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吗?如果真是蜚语蛇“女王”话,那么这个“女王”要达到多么巨大的程度才行?

    “我知道蜚语蛇……但是这么大的……”女妖精自说自话地钻进了车里,顺手把她老公也拉了进去,“聪明的话就不要招惹它,再见。”

    砰地关上车门,汽车绝尘而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温乐源呆愣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跳着脚大骂那两个人临阵脱逃。

    任烟雨在他的身后,捂着嘴慢慢蹲了下来。她不关心刚才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妖精”,也不关心她看为何会看不见大厦,她只知道自己正被恐怖的东西拉进去,可所有的人却都在有意无意地暗示她“你逃不掉的”。她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好像一切都在冲着她来似的?

    温乐源转身,看到这个已经近乎崩溃的女人,叹了一口气,过去把已经瘫软的她给拉了起来。

    “所以说,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如果当时乐沣没跟你说这么多就好了。”

    “你们不告诉我……你们不告诉我……蜚语蛇就不长大了吗?我就不会被杀了吗?”任烟雨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红红地问。

    温乐源无言。这种事又不是他决定的,而且他有一句话始终犹豫着没有和她说——其实最重要的问题并不是蜚语蛇,而是她本身……如果他早一点遇到她说不定还有办法,可现在事情发展得太快了,他过去又都是看到蜚语蛇就躲着走,现在忽然让他直面“女王”,这比杀了他还更恐怖些。

    “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现在你就带我进去。我怀疑女王就在你身边,所以我们首先从你工作的地方找起,然后再慢慢扩大范围……”

    任烟雨走在前面,温乐源在她的后方,两人以相同的频率缓缓前行。

    大堂内的职员客户来来往往,偶尔与他们擦身而过。每当这时,任烟雨的背部就会蓦地僵硬一下,过很长时间才能放松下来。

    温乐源在她身后看着她的样子都觉得累,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稍微提高声音对她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又没有镜子,你看不见吧?”

    “看不见它也在呀。”

    温乐源翻了一下白眼。

    两人走到电梯处,任烟雨犹豫一下,又带着温乐源往楼梯口转过去。温乐源发现“安全通道”几个字,一把拉住了她。

    “喂!你不是吧!想走着上去?”

    任烟雨烦躁地挣脱他:“难道你喜欢在那么小的地方和那些东西挤在一起?”

    温乐源做了一个昏厥的动作,用力抓住她的手上下摇动:“那个不是重点!姑娘啊!你的公司在几楼?!”

    “十八楼。”

    “……”

    两人大眼瞪小眼,任烟雨终于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叮咚一声,电梯的门带着金属的摩擦声慢慢滑开,里面的人刚踏出一脚,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往里挤了。温乐源拉着任烟雨努力钻进去,在后面的人的拥挤下,他们被压到了电梯的角落里。

    电梯的三面都有镜子,任烟雨进去以后一直低着头,一有空隙就转过身来背对着它们,不过这样也让她陷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尴尬境地——温乐源正好面对着镜子,她现在这样的姿势正好让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他们对视了几秒钟,极不自然地分别将头转向别处。

    就在转头的一瞬间,侧面的镜子中映出了一堆互相绞扭成奇怪形状的绿色软体生物,她一惊,立刻紧紧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闭上眼睛?”温乐源的声音从头顶降下来,那低沉的声音让她惊惶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闭上就看不到了……”

    “哦——”温乐源的声音拉得比较长,听起来有点怪异。

    任烟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闭着眼睛抬头对他道:“对了,你们上次看到我的时候不是紧张得要命?为什么现在这样……你不怕了吗?”

    温乐源笑笑:“所以我不是刚才还问你,你为什么闭上眼睛?”

    十八层到了,温乐源拉着她从最里面挤了出来。

    “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了……”她稍微睁开了眼睛,目光毫无焦距地转动着,喃喃说道。

    “如果你认为这是自我欺骗那也没关系,但有时候人类没必要知道太多,知道得多,心就乱了。你以前啥都不知道不是也活得很好吗?”

    “可我知不知道它都要杀我啊!”她暗哑地嘶叫了出来。

    周围经过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温乐源脸都黑了,捂着太阳穴把她拉到人较少的地方,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恐怕你稍微有点误会了。蜚语蛇的确会害人,但它们从不杀人——它们从来没杀过一个人。”

    “可是你不是说……”

    “我们说过,它会害死你,但是它绝对不会杀你,因为它没有那个能力——它连爪子都没有,怎么杀人?那天你想死,不是因为它杀你而是因为你被它蛊惑了!如果你住在深山老林里面不和别人接触,就算全世界都在传说你的流言,让你身上的蜚语蛇长成比地球还大的怪物,你照样不会想死!明白吗?”

    “那难道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但你要搞清楚,蜚语蛇不会直接对你造成伤害,它只会反复告诉你自杀的绳子在哪里。那么绳子是从哪来的?那可不是它创造的,而是你给它的东西!如果你从来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它的尾巴就进不了你的心,没法和你沟通,自然杀不了你!”

    任烟雨的表情慌乱而无措:“可是……不是你们告诉我它的存在的吗……”

    “我们告诉你它的存在吗?”温乐源盯着她的眼睛,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用力按了按,“真的是我们告诉你它的存在吗?那你为什么会有自杀的念头?一时心血来潮想死死看?”

    她的眼神无助地四处梭寻,仿佛在寻找一个支撑点,她扫过温乐源的脸,却被他逼视得不得不再次移开。

    “它想杀你,没错,但它不可能想杀就杀。你帮它找来了绳子,顺便帮忙把自己的脑袋往绳子里套,然后指责它是杀你的凶手,你觉得这对吗?”

    “我怎么知道……”

    “我之所以陪你来找‘女王’不是因为你身上的东西,那玩意我大不了隔几天给你拔一次,十年之后就不会再长。我身上的‘雌种’也不是问题,我根本不怕它,就是它一直在我肩膀上很恶心罢了。如果你的神经比电线杆都粗——就跟我家那老太婆似的,再大的蜚语蛇也得在三天内枯萎!”

    “……”

    “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目前真正的威胁不是你肩膀上那个,而是我们一直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女王!”

    任烟雨的脸色煞白。

    温乐源放开她道:“女王要找你可不会是什么好事,我以前就见过一个,虽然还不到你肩膀上的那个一半长。不过也把我家那个死老太婆折腾得够呛,我和我弟弟为了逃避它的追击差点摔死。可惜那是挺早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早就不记得它为什么追我们……嗯……好像不太对?”他困惑地托着下巴思考,“对了……它好像不是在追我……也不是在追乐沣……那它是在追谁呢?”

    心乱如麻的任烟雨急切地看着他,希望他能从记忆中搜寻到某些有用的东西。但温乐源却只是在一径思考,好像已经忘了要先解决她的问题了。

    走廊深处的工作人员专用电梯开了,经理和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其他人的目光也像经理一样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汇报着工作上的问题。当那一行人就快从另一边的拐角处走掉的时候,任烟雨才蓦然想起自己今早竟忘记请假了,慌忙小跑步追上去,拉着经理向她解释。

    她结结巴巴地编造着凌乱不堪的措辞,由于无法解释蜚语蛇的事,那些东拼西凑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前后矛盾,错漏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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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12:54:18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经理没有说什么,她点了一下头,拍拍她的手就离开了。任烟雨转身走回温乐源身边,脸上的表情显然轻松了许多。

    温乐源看她走过来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那是谁?”他问。

    “我们经理,人挺好的,我总受她照顾……”

    温乐源打断她:“你用镜子看过她没有?”

    任烟雨显得非常讶异:“我是看过的……”

    “那你为什么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她身上什么也没有呀!”她低叫。

    温乐源按着额头,一副头痛得要死的样子。

    “我说你的眼睛有没有毛病啊!她身上长满了‘那种东西’你都没有看见吗!”

    他的吼声吓住了任烟雨,也把旁边经过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更远一些的几个人一边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一边窃窃私语,不过温乐源才不在乎这个。

    任烟雨搓着双手,全身的肌肉都紧张得快要崩断了:“不可能……那不可能……”

    经理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她可以发誓!她的眼睛绝对没有问题——那不是她眼睛的问题!

    温乐源的脸板得相当僵硬:“记得我们刚才在说什么吗?‘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了’。这世上蜚语蛇多了去了,我的神经可脆弱得很,受不了天天和它们瞪眼睛,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把‘视力’控制在某个范围之内,这样就可以把普通能力的蜚语蛇排除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外。那天之所以看到你是因为你身上那条实在太大,想不看都不行。而今天……按理说她身上的蜚语蛇都非常小,我们应该看不到才对,但是我看到了。不过这不算什么,最大的问题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身上可以同时长那么多条蜚语蛇!普通的蜚语蛇应该只长在双肩的位置才对,可是她肩膀上什么都没有。”

    任烟雨觉得眼前的景物在晃,好像连自己所站立的根基都不稳了似的。

    温乐源看一眼仍未从震惊中苏醒的她,皱眉:“你这种反应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在说谎吗?”

    “那……”

    “嗯?”

    “那不可能!”她低呼,转身往经理消失的地方快步追去。

    “你要干什么!”温乐源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被她猛力甩开。

    “经理不是那种人!你根本不明白!”

    温乐源气得差点闭过气去:“我在说她啊!又没在说你!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谁都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目标’,但只有她不可能!只有她不可能!我证明给你看!”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女王’的伪装能力有多强!连那个死老太婆都能被骗更何况是你!”

    “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不是她!你又不了解甚至没和她说过话,怎么就能这么认定结果!?不是这个世界上谁都和你们想得一样,不是全世界都是蜚语蛇!你们就是因为看多了那东西才会一口一个不信任,说她一定是伪装!了解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有几条蜚语蛇又怎么样?它能说明什么问题!?”

    越往里走人越少,她原本还可以听见身后男人的脚步声,却在闭嘴的同时发现身后的声音已经在不知何时消失了,空空的走廊里只剩下自己的鞋跟和地板清脆的敲击声。她愕然回头,温乐源正站在距她颇远的地方,表情比之前显得更加怪异。

    “有一件事我恐怕得先弄清楚。”他慢慢地说,“到底你们经理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相信她?”

    “这和好处不好处没有关系!”她断然说,“我只是了解她的为人!”

    温乐源笑笑:“你们是朋友?”

    “不是。”

    “亲戚?”

    “不是。”

    “她救过你的命?”

    “不是!”

    “那她为你做过什么?”

    “她很关心我……”

    “实质性的!”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但是……”

    “你从她那里得到特别的关照吗?”

    “她对谁都一样……”

    “你很喜欢她吗?”

    “这……”

    “那你为什么接近她?”

    问题接二连三地甩过来,任烟雨已经不明白他想问什么了,心中几乎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事,直接问不好吗?你让我很心烦!”

    “我再问你一次,”他加重了语气,“你说她是个好人,但你们之间却什么都不是,甚至不是朋友,那你对她的了解从哪里来?你和她说话的时候我就在看,你们的交流方式就算说是‘熟人’都有点牵强,那你到底是靠什么来信任她的?”

    任烟雨觉得眼前有金星在闪,不知是饿得头昏还是被他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的。

    “拜托!她是我的上司,我那么接近她干什么?”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回答这么可笑的问题……“拍上司马屁这种事我死也干不出来,你要只是想知道这种事的话就不要再问了。”

    温乐源的眼睛盯着她,那种眼神非常执着,执着得让她忽然就心虚起来。

    “除了这个之外,你难道不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那还要什么原因……”只有这个不就够了吗……他到底是想得到什么答案才甘心?

    “她刚才拍了你的手。”温乐源道,“你想想看,如果她现在再想拍你,你会是什么反应?”

    刚才她拉住经理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经理拍她手的那一刻也只是很短的时间,没有进入她的脑子里。然而现在一经温乐源的提醒,再将当时的瞬间在记忆中扫过,忽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又寒、又冷、又恶心!

    温乐源走到她的身边,看见她胳膊上凸起的疙瘩,轻笑:“发现了吧?问题根本就不在于你们上下级的关系,而在别的事上。”

    “什么?”她傻傻地问。

    经理从办公室送了几个人出来,正想进去时忽然转头,发现他们两人站在那里,便开口叫了一声。

    “任烟雨。”

    任烟雨吓了一跳,回头时惊惶失措的表情仍带在脸上,看起来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住了一样。

    温乐源笑笑,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微微踉跄一步,缓缓向她走去。

    “经理,实在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请假才对,那个昨晚……不,今天早上……”

    经理稍微举了一下手指示意她不必再讲下去,道:“你解释过吧,不用再说了。虽然没听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有苦衷。而且你来的时候上面就已经和我打过招呼,所以这些小事我也没理由向你追究。可是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是来做什么,都是在我手底下工作,在这段时间里,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我都必须负责,你这样不和我联系,电话又打不通,实在让我非常担心。”

    任烟雨好像想起了什么,忙在提包中翻找起来,片刻后拿出了一只小巧的手机,手指在电源键上按了半天,却没得到它半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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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12:54:35 | 显示全部楼层
“呀……怎么又没电……”

    经理漂亮的眼睛垂了一下,无声地叹一口气,转身回办公室拿了一块电池出来递给她。

    任烟雨一边从自己的手机上拆电池一边道歉,温乐源注意到,她在接过电池的同时又将自己手机中的那一块交给了经理,两人交换的动作竟没有半点犹豫,反而显得相当熟捻。

    等她的手机成功开机之后,经理说了一句“下次再忘记充电不如就把手机上交吧”便想离开。任烟雨想起有一件很急的工作没有做,慌忙又拉住了她。

    “经理,关于那个……”

    她们的谈话很简短,前后只有半分钟左右——直到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异常,而温乐源对她们的工作不感兴趣,却又发现墙上很大的“严禁吸烟”标志牌,只好张着大嘴对窗外猛打呵欠。

    就在他分神之际,忽然听见极响亮的“啪”一声脆响,温乐源还没收回嘴就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她们那边。

    他没有看见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是任烟雨捂着右手退了半步,而经理则是维持着巴掌停留在半空的模样,两人的脸上都充满惊愕的表情,姿势维持足足了有十秒钟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经理先反应过来,她用复杂的表情看了眼睛都快掉出来的温乐源一眼,一声不吭地匆匆走回办公室,不轻不重地将门在身后甩上。

    “怎么了?”温乐源莫名其妙地问。那经理虽然长了一身的蜚语蛇,不过人却非常漂亮干练,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哪?

    “我也不知道……”任烟雨呆呆地说,“我刚才拉住她——我没觉得我拉住她——等我发现的时候,我……我……”

    “又起鸡皮疙瘩了?”反应还真强烈……

    “我连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反应比他想象得要厉害多了……不过……“刚才是她把你打开的吧?”

    任烟雨苦笑,把刚才抓住经理的那只手给他看:“如果她反应慢一点的话,就该是我打她了。我根本没注意到我在抓她,她好像也一样。所以当她注意我碰到她的时候,她立马起了一身的疙瘩,我甚至能看得到她脖子上寒毛竖起来的样子。所以我们应该是一样的。”

    温乐源怔了几秒钟,忽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语气极度懊恼:“诶!原来是这样!我怎么会把这个给忘了!真是该死!”

    “咦?什么?”他又忘了什么了?

    温乐源走过去,伸手挽住她的肩膀往外走。

    “总之怎么样都没关系了,今天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吧。”

    任烟雨被他抱得脚步歪斜,全身都倾到一边去了:“可是我们不是还没找到‘女王’……”

    温乐源脸上笑着,脚下却没有丝毫放缓:“你想一想我之前的问题吧。告诉你‘蜚语蛇’存在的人是我们,但你知道‘流言’的存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知道的?有人告诉你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知道……“流言”……的存在?

    灰蒙蒙的天空低得让人窒息,间或有细小的什么东西从云层中散漫地飘零而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大地上。

    任烟雨站在人行道的中央,在她自己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前进的步伐,无意识地看着那些悠然飘落又悄然消失的东西。

    “有雪啊……很快就要下大雪了吗……”

    她是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来到现在的这个公司的。

    她还记得经理坐在窗前的办公桌后,大雪在窗外下得纷纷扬扬,而经理的身影映照在玻璃上,就好像她其实没有坐在那里,而是正停留在大雪之中一样。

    ——即使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经理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情的光芒,除了正在说话的双唇之外,她脸上的肌肉甚至没有一丝运动。

    ——我不欢迎你,这里也决不欢迎你。但这既然是上面的命令,那么我就没有立场拒绝。

    ——对不起……

    ——没有必要道歉。你也有你的工作,我只能配合你,可是请你记住,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请一定谨言慎行。

    这些她当然明白,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做这个,但她没得选择。不过虽然那样说了,经理却并没有对她有什么特别对待,既不关心,也不排斥,就像她对待其他所有人一样,冷淡地站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从不接近。

    ……不,也许她也是关心的,只不过关心的方式与其他人相比还是冷淡了很多。

    可是……

    即便如此……

    ——“她难道不能是‘女王’吗?”——温乐源好像吼叫一样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她忍不住捂住了似乎真的被震得生疼的耳朵。

    如果连经理都有可能是“女王”的话,那么她还能相信谁?还有谁能挣脱蜚语蛇的束缚,真真正正两肩空空地生活在这个世上?

    为什么世上会有蜚语蛇这种东西?它是怎么出现的?又为何而存在?是因为有了“人”所以才有它吗?或者是只要有“语言”的存在它便会出现?一直纠缠在心里?还是“语言”之间?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当她恍然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身体已经被冻得僵硬,一动都不能动了。

    有自行车的铃声在身后不耐烦地响了半天,一个年轻的男孩子骑着车子从她旁边擦身而过,回过头来骂了她一句什么。

    其实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这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再小不过了,别人骂了你就走了,你又能怎么样呢?追上去和他对骂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可是今天,她希望那个男孩能收回他说的话。

    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但她知道她必须让他收回那句话。她想迈开步伐去追他,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她想动一下手指都办不到。

    为什么要追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不。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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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12:5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道……

    原因!

    身后有什么东西攀爬的声音,像是某种鳞片在与地面相互摩擦。那声音干涩而陌生,她从来没听过。

    但她知道。

    她知道声音从哪里来。

    不对……她不是听不到吗?为什么会听到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脑中传来细细密密的絮语,像是有人在她脑袋里说话,还带着细微的回音。听不清楚……听不清楚听不清楚听不清楚听不清楚……!!

    <你在……找“我”吗……>你在找我吗……

    在找我吗……

    找我吗……

    我吗……

    吗……

    不要听清楚不要听清楚不要听清楚不要听清楚——<“我”一直都在呀……>一直都在呀……

    都在呀……

    在呀……

    呀……

    寒气,从背后袭来。尽管没有回头,可她知道“它”想接近她。她看得到它的样子,看得到它的形状,看得到它的动作——尽管她根本没有回头!

    蓦地,她甩开臂膀开始发狂地向前奔跑,声音被压制在喉咙和胸腔之中,不停地尖叫,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救命!

    救命!!

    救命啊!!!

    十字路口的红灯未灭,她已一头扎进车水马龙之中。路口交通顿时大乱,原本整齐的两条直线变成了歪歪扭扭的树杈子,司机们再也顾不了禁鸣的命令,一个劲地猛按喇叭。一时间刹车声、尖叫声、喇叭声、破口大骂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任烟雨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她只是在一鼓作气地拼命往前跑,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摆脱身后那可怕的东西。

    可是这样下去不行,她一边跑着,一边从提包中拿出手机,拨出她早上所拨的最后一个电话。

    温乐源接起话筒听了几秒钟,轻轻放下了。

    “咋喽哈?”阴老太太用绒球逗弄着三只小猫,看它们为绒球打架的样子,笑得满脸开花。

    “来了。”温乐源挠挠蓬乱的头发,说。

    阴老太太噢了一声。

    “死老太婆……”温乐源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当初那个蜚语蛇到底是在追谁?你是怎么把它弄死的?”

    那时候他和温乐沣都太小,唯一清晰地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女王”惨叫着缓缓融化的情景,至于它是怎么死的、受了什么致命的伤害,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想知道哈?”

    “是啊!”

    “嘿嘿……”阴老太太的脸笑得很阴险,“不告诉你。”

    “……!”青筋爆出!

    气怒攻心的温乐源刚刚跑出绿荫公寓不到五分钟,扛着大包小包的温乐沣就带着阵阵寒风和两个黑眼圈挤进了公寓大门。

    好像早已知道他回家时间的阴老太太从屋子里迎出来,看见他的模样,匆忙上前帮他卸货。

    “咋恁老实哈,你妈让你带多少你就带多少……”

    卸下了身上的重担,温乐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微微揉搓一下自己冻僵的双手,早已没有一点知觉了。

    “我哥呢?”他环视一周,问。

    只要他进了这个公寓,那么温乐源就没有理由不知道他回来了。

    “噢,他噢,”阴老太太蹲在其中一个大包旁拉开拉链就开始翻,小猫们从房间里钻出来,也爬到了包上很努力地扒拉,阴老太太挥挥手把它们赶走,“他去解决女王蛇。”

    温乐沣的眼皮跳了一下:“女……女王蛇!?那个蜚语蛇附近果然有女王吗!”

    阴老太太叹气:“这有啥奇怪?过去女王蛇少见,多少年才碰一条,可现在电视台、杂志社……满当当都是女王哈。”

    “……姨婆,问题不在这里吧……”

    问题是……直到现在他们还是不知道对付女王蛇的办法不是吗?

    温乐沣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任烟雨在电话里说得又快又急,温乐源还没听明白她就把电话给扣了。所以他只知道她在文化路附近,至于详细的位置就不清楚了。

    等他赶到文化路,那里正赶上下午下班的时间,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还想找到任烟雨,对他来说基本上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茫然地站在人流穿梭的街头,被黑压压的人群挤得头痛欲裂。

    “我又没有手机……”他自言自语,“真是的……那个女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任烟雨根本没注意自己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她如今已是慌不择路,只是没头没脑地在眼睛能搜寻到的任何小路上乱窜。

    她一路狂奔,不知撞到了多少行人,被骂了多少次,她却是一次头也没回过,径直往前猛冲。

    不过尽管有些发狂,她却还是保有几分理智的。这一路跑来,她偶尔也会看一眼周围的景致。这只是她无意的动作,不过不知为什么,她越跑,周围的建筑物就似乎越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个东西”还在身后……追她……

    她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沉重得就好像那是别人的东西一样,她原本就不太集中的精力变得愈加分散,视线也逐渐开始模糊。

    什么时候……才能……逃脱……

    耳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她的脑中一阵嗡嗡乱响,就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刮了一下似的。

    “是不是出事了呢?”

    她这么呆愣愣地想着,站住了。她的脑子仍然处于呆滞状态,眼睛也同样迟钝地扫视着周围,一辆看起来和周围建筑物一样眼熟的汽车停在她的眼前,只要再前进个半米,她就要被撞飞出去了。

    (车祸……)

    (车祸……?)

    车门打开,一个将头发随意扎在脑后的女性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任烟雨,你就算想死,也没必要一定赶着死在我的车轮下面吧?”

    那名女性的声音很熟,模样看起来也很熟,就像周围的建筑物,以及这辆汽车一样熟。

    (那是……)

    “经理……?”

    经理很无奈地笑了一下,叹气:“你不会是到现在才刚认出我吧?”

    任烟雨的嘴唇微颤了半天,才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话,不过这句话却和经理的问话风马牛不相及——“我没来过这里……”

    “啊?”

    没来过,也从来没见过经理的这辆车,更没有见过经理把高挽的头发放下来的样子。但为什么会这么熟?

    一直紧紧追随在她身后的鳞片摩擦声消失了,“某种东西”的存在感也不见了,她知道,自己已经逃脱了“那东西”的追捕。她微微舒了一口气,精神骤然放松,身体随即向前倒了下去。

    “任烟雨!”

    任烟雨是被自己手机的音乐声吵醒的,她睁不开眼睛,只是本能地用手在周围摸索着找到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

    “小姐!你到底是想求救还是想和我玩捉迷藏?”电话里的男声几乎是怒吼了,“你把我弄来了,你自己在哪儿!?”

    “啊……?”

    “啊什么啊!你还没睡醒是不是!我饿着肚子等你等到现在,你自己不会跑去睡觉了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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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12:56:15 | 显示全部楼层
电话那头的温乐源七窍生烟,大吼:“你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亏我居然还为你担心,你居然这么对我!”

    她有些懵懂地把电话放在稍远的地方,当看到显示屏上显示的“绿荫公寓”几个字时,她的脑子才真正醒了过来。

    “呀!怎么会!对……对不起!我——”

    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一条毛巾被从她身上滑了下去。她拉住毛巾被,看了一眼周围,背部的肌肉忽然变得非常僵硬。

    她正在一个普通的公寓中,公寓内只有普通的装饰,甚至从最大的沙发,一直到最小的留言条都是最普通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见过房间里的这些东西,也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房间里呆过,可是依然很熟悉——就像刚才看到那些建筑物,还有经理的车,以及她下班后的模样。

    一般人在熟悉的地方总会有亲切感,但让任烟雨害怕的是,这熟悉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似乎是与某种不好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似的。

    “喂?怎么了?”

    任烟雨拿起电话,惶然道:“我……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啥?!”

    经理端着一杯散发着花香味的茶水走进来,她啊了一声,手一滑,不小心把电话给按掉了。

    “你醒了?”经理走到她面前,把茶水递给她。

    她暂时按下了把电话打回去的想法,双手接过杯子。

    “你……是您把我扶到这里来的吗?”

    “嗯。”经理短暂地回应一声,转身走到离她较远的沙发上坐下。

    “实在对不起……”她双手捂着温暖的杯子,低头道,“我有些不舒服……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经理没有说话,那双精心勾勒的漂亮凤眼稍微往旁边扫视了一圈,便一直停留在任烟雨身上,神情看起来很奇怪。

    她那种眼神专注的注视让任烟雨如坐针毡,几次把杯子举到唇边,又几次放下。

    “经理……?”她到底想干什么……

    “经理……?”她这种眼神到底是……?

    在这种不大的空间里,两个人这么互相干瞪眼不说话也不是办法,任烟雨努力想开个话头,却发现自己连半个话题也找不出来,反倒是经理率先打破了沉默。

    “任烟雨。”

    “啊?噢!”任烟雨的心莫名地惊了一下。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等一下我送你回家。”

    经理的与其非常冷静--冷静到了淡漠的程度,明显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任烟雨用力抓紧了身上的毛巾被。

    “啊……没关系,其实我现在就可以走了,麻烦您真是对不起……”

    她一边用快笑不出来的微笑表情面对经理,一边快速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岂料一阵晕眩袭来,她不由向前倒去,眼看就要撞上前方钢化玻璃的茶几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经理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她的腰。

    在接触的瞬间,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令人恶心的感觉,她本能地想推,但经理比她更快地出了手,将她猛地推倒在沙发上。

    后背撞上了柔软的靠垫,任烟雨的眼前出现了五彩斑斓的幻觉图案,在那片彩色的幻觉中,只有经历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茫茫的白色轮廓。

    “我不是说了我很讨厌你吗!”经理尖锐地叫,“你能不能不要再让我碰你!”

    任烟雨眼前的昏花还没有退去,耳中虽然听见经理的叫声,脑子却无法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只是模模糊糊地想,经理好像一直都很冷静,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温乐源用力扣上电话,可怜的座机咯吱咯吱地响了半天,好像快要散架了。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居然敢挂他的电话!她居然敢挂他的电话!!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温乐沣从墙外穿入,轻飘飘地落在温乐源的身边。

    “怎么样?”

    “已经知道基本位置了。”

    “这么快啊?”

    “……因为很明显……”

    “啊!?”

    坐在温乐沣躯壳旁的阴老太太忽然大笑起来:“活活活活……这回很危险,要莫我帮忙哈?”

    温乐沣刚想说话,温乐源却在前面截断了他:“不必了!姨婆大人,您的价码实在太贵。”

    阴老太太又活活活活地大笑起来。

    温乐沣:“……哥,你们两个都钻钱眼里了……”

    温乐源也不辩驳,拉着温乐沣就走。刚要跨出门时,他忽然又回过头来,指着阴老太太道:“喂!看好他!别让那几个猫崽子在他脸上磨爪!”

    阴老太太又笑:“那就快点回来哈,老太婆看不了那么久……”

    温乐源用力哼了一声,一只打算爬上温乐沣躯壳的小猫又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

    温乐沣的魂魄侦测位置在空中,温乐源要看到目标自然也是空中比较快,两人当机立断,从空中直接飞至要去的地方。

    “情况真的那么糟啊?”温乐源边飞边问。

    “嗯……”温乐沣犹豫地点头,“恐怕比你猜测得更严重一点。不过按理说她的没那么大,不该这样才对。”

    “不是吧!”温乐源惨叫,“那我这回揽了个啥活啊!价格和难度不符啊!”

    温乐沣叹气:“你见到任烟雨肩上那条的时候就该知道了吧?那怎么可能是普通任务……认了吧,谁让你碰到的。”

    “又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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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12:56:32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好,我知道了……”温乐沣不在一地应了两声,指着前方道,“你看,就是那里了。”

    暗夜中,纯黑色的大地底色上的城市,被无数的灯光照得如同钻石一般闪亮璀璨。然而在这城市的某处,有一个很不起眼的范围内的灯火却显得极为黯淡,就像一件贵重礼服上的某处钻石被人换成了玻璃一样。

    温乐源和温乐沣停在了那个范围上空,也许是这暗夜寒风的关系,温乐源觉得自己的手脚正在慢慢变冷,连身体也冷得有点僵硬了。

    “真是……出乎意料的……啊……”

    那片黯淡的范围是一个平常的住宅小区,就和它附近的所有小区一样,有人来人往,也有灯火通明,但不知为何它就是显得很暗很暗,就像有一个纱罩套在它的上面似的。离得近一点时,可以看到灯影中有无数错综乱舞的影子在蠕动,就是它们遮挡住了光线,如果女妖精在这里的话,恐怕连这个小区她都看不见了吧。

    “要下去吗?”温乐沣我呢。

    “有没办法不下去?”

    “……”温乐沣斜他一眼,温乐源讷讷地捂住脸。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行么……”

    两人往小区缓缓降了下去。由于现在还不到睡觉时间,这附近来来往往的人较多,他们在降落的同时用了一点小技巧,把自己的身影从普通人的眼中暂时“消除”了。

    随着降落的高度变化,刚才只能看到模糊影子的东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那是脱离了人体蜚语蛇们,挺着比温家兄弟还要高个几头的身体,在这个仿佛已经被它们完全占领的地方穿梭来去,这个世界好像已经没有了人类的存在,只能看到它们半透明的身体流窜在光影交错之中,组成一片片复杂而混乱的图案。

    “这些……”温乐沣眉头皱得很紧,“这些蜚语蛇还没有变成完全的‘实体’吧?怎么能离开宿主到处跑的?”

    在成熟之前就能暂时离开宿主的只有女王,普通的蜚语蛇只有在成熟后才能杀死宿主成“现实”而离开,如果不成熟它们是不会离开的,除非宿主出现了什么意外,它们被迫离开时就会变成这种透明的样子,一旦见到日光就会死去。

    如果说有一两条蜚语蛇因为宿主出现意外而离开还有可能,这么大片的未成熟蛇……总不可能是它们的宿主集体猝死吧?

    “只有一个可能,”温乐源仰首看向某个地方,道,“它们是被‘女王’叫来的……”

    虽然蜚语蛇们似乎是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动,但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它们其实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向一个方向做环形的移动,而温乐源现在所看的地方就是那里--一栋看起来比别的更加黯淡的楼房,在那栋楼房的窗口处,正飘浮着一个女人模样的影子。

    “这回的女王是个女人啊?麻烦……”温乐源低声叨叨。

    “那个倒没关系,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

    “它现在应该处于即将成熟的重要时刻吧?为什么会飘浮在这里?为什么不紧贴宿主?”

    女王就算变成眼镜蛇或者女人它也始终是蜚语蛇,它拥有部分特权不表示它就能脱离蜚语蛇本身的缺陷束缚。现在既然是成熟之前的最重要时期,那它就不该脱离宿主,让自己暴露于可能无法成熟的危险当中。

    “嗯……它的感情咋样?”温乐源我呢。

    温乐沣看着那个身影,闭了一下眼睛:“有点……有点混乱……”

    “嗯?”

    “焦躁、愤怒,而且还带点恐慌。”

    “恐……恐慌?!你是在说女王吗?”

    “应该是在害怕什么,不过我和它又不是同一个种族,所以不太确定。”

    温乐源有点烦了:“好了好了,管它那么多!反正我们已经找到了!它是实体对不对?趁它还没成熟,我现在就去弄死它!”

    他的身体飘飞起来,疾速向女王的身影冲了过去。

    温乐沣慌忙拉他:“等一下!我话还没说--”

    完字没说出来,温乐源的身影已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毫无阻碍地冲过了女王--冲过?

    温乐源看看自己,又回头看看本该在自己面前现在却跑到了身后的女王蛇,发现它无论从哪个方向看来都是纯粹的黑色,心中突地沉了一下。

    这个女王--它根本就没有变成女人,而是变成了一个拥有女人形态的影子!

    “这下完了……”温乐源对自己苦笑。

    上次那个实体的眼镜蛇就已经让他们疲于奔命了,这回的甚至是个影子……

    女王转头--不,也许她根本没有动,对它来说,前面或后面根本没区别。

    <妨碍发育者--妨碍生存者--杀了他--杀了他!>仿佛是被什么遮挡了光线的各栋楼房上,无数软体动物的影子蓦然弹跳,向他兜头压来。

    蜚语蛇们的影子铺天盖地,温乐源想逃,却发现自己唯一的出口竟只有女王所在的地方!留,会被压死;进……就算女王只是个影子,它的牙也是很厉害地!

    在这种时候哪里容得他胡思乱想?他下个念头还没出来,蜚语蛇已经扑了上来,劈头将他压了下去。

    温乐源被压在了地上,哎哟哎哟地惨叫起来。

    “救命呀--好恶心呀--它们不是还没发育好吗--好重呀--呀呀--”

    温乐沣:“……”原来你那么肆无忌惮是因为这个……

    “乐沣--你不帮帮我吗--流言好重呀--”

    “流言压死你也很轻松,”温乐沣好像没有去帮他的计划,只是袖手旁观地说,“想都不想就去攻击蜚语蛇,你真的想自杀吗?”

    “乐沣……”

    温乐沣仰着脸看了半天,疲惫地按了按脖子:“它现在这种状态我们根本看不青它的脸,但它的体态和宿主应该是差不多的,你能看得出是谁吗?”

    温乐源躺在地上悲惨地叫:“我哪儿知道啊--女人的身材看起来都差不多!让我摸一下的话说不定--哎哟哟哟!重死了!你们不要再往我这里压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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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12:56:48 | 显示全部楼层
温乐沣看着女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那场和蜚语蛇女王的战斗过程,连温乐源都已经不记得详细情况了,更何况比温乐源更年幼的他?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只是攻击女王很困难,而从阴老太太闪闪烁烁的暗示中,他感到真正能打开缺口的似乎应该是在宿主身上。

    问题是--宿主在哪里?

    “乐沣--”

    温乐沣看一眼惨叫的温乐源,突地高高跃起,一拳向女王的身影击出。女王自然挥拳回击,魂魄和黑影结结实实地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巨响,相击的双拳周围泛出了激烈闪烁的红影。

    温乐沣微微一笑,竟松开了拳头,魂魄呈抛物线状向后跌落下去。

    “乐沣!”

    温乐源怒吼一声,身上压制的半熟蜚语蛇们噼里啪啦地碎成了破片,化作沙尘消失。

    他疾速飞上半空,堪堪接住跌落的温乐沣。然而女王加诸温乐沣身上的压力还没有完全抵消,他接住温乐沣后又放松力量,随着女王力量的指向迅速地滑行了很长的距离才稳住两人,缓缓停了下来。

    “你怎么敢和它打!想死吗!”他叫。

    温乐沣的魂魄开始缓缓闪动,和女王相撞的右手发出啪啪的细微声响,好像就要裂开了。这是他变得不稳定的征兆。温乐源抓住他的手插入自己的胸口,温乐沣才慢慢地缓过劲来。

    “我当然还不想死。”温乐沣收回插入温乐源胸口的手,指着半空的女王道,“你碰不到它对吧?因为你不是影子。不过我可以,因为我现在的状态和它有点类似,所以……”

    “所以个屁!我才不管他娘的什么女王你要为这个死了我就剁死你!”

    “……如果我死了,你就剁不死我了。”

    “……”

    “我当然不是为了攻击而攻击,还有其他的原因。这个女王还没有到成熟的时候,所以在这期间它的力量还来自宿主,我们不是在找宿主吗?只要看看它的力量来源就可以了。”

    “啊--对了!还有这个办法!”温乐源做了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脸色又是一变,“但是也不准你这么干!”

    “你闭上嘴……”

    “……知道了,你说。”

    “刚才我攻击的时候,果然很清楚地看到它力量的来去走向,”温乐沣转头指向女王对面的某个窗口,“你看,就是那里。”

    那种头昏目眩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现在又加上耳鸣,任烟雨躺在沙发上,觉得比之前更不舒服了。是因为被经理推的那一下吗?也许是撞到哪里了……

    经理帮她弄了一条热毛巾敷在额头上,她这才觉得似乎能好一点。

    “……对不起。”

    “嗯……?”

    “我不该那么推你。”

    “哦……”

    她不想和经理说话,因为经理现在的声音在她听来就好像刮锅底一样,刺耳得要命。

    “任烟雨?”

    别再说话了……

    “任烟雨!”

    吵死了……

    “你没事吧!任烟雨!”

    越听……越恶心……

    朦胧中看见经理向她走来,一只手放在她的前额,不断叫她的名字,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小。

    终于……听不……见了……

    任烟雨的眼睛睁着,经理却发现她的黑色眼仁在慢慢变淡,淡得就和旁边的白眼仁差不多,只剩下中央的瞳孔还是原来的黑色,在那里没有焦距地慢慢左右移动。

    “任烟雨!”

    身后传来咚咚咚咚的敲门声,经理不太想理会,但是那声音却坚持不懈地在响,好像她不去开就要把门敲坏似的。

    她心烦意乱地起身跑到门口,拉开门就对外面吼:“到底是谁!什么急事--”

    当隔着铁门看到温乐源时,她愣了一下。温乐源也愣了一下。

    “啊!你是--”他们两个同时出声,又同时闭口。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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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12:57:07 | 显示全部楼层
温乐源想起自己背地里说她的坏话,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对不起,我们是来……”

    在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经理忽然大力拉开铁门,猛地拽住了温乐源的袖子。

    “你们是来找任烟雨的是不是!?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你们快来看看!”

    “咦?哦,呀--”

    “快过来!在这边!”

    温乐源和温乐沣已经酝酿到嘴边的话被她这么一叫又咽进了肚子里,只能随着她跌跌撞撞地小跑步跟进房中。

    任烟雨倒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地面上,浑身仿佛痉挛般痛苦地踌躇。她眼睛大张着,刚才还很清晰的瞳仁在此时已经变得很淡,只能看到一对白色的眼睛似乎在瞪视着什么。

    温乐源首先跑过去,立即将她痉挛的身体抱回沙发上,强行按住她的手脚,并让温乐沣掰开她的嘴。

    她的牙关咬合得非常紧,但如果太过用力的话恐怕会捏碎她的下颌,温乐沣尝试了几次,费尽力气也没能把她的嘴掰开。

    “你到底会不会急救!”经理急得团团转,“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太用力了!你会把她的骨头压断的!你……”

    “烦死了!”温乐源吼。

    经理消瘦的肩膀抖了一下。

    “乐沣你让开!”温乐源又转向温乐沣道,“让那个女人来!”

    “啊……?”

    “啊什么啊!快一点!”

    在温乐沣的强拉硬拽下,经理手足无措地代替了温乐沣的位置。

    “我应该……?”

    “掰开她的嘴!”

    经理的左手放到了任烟雨的下颌处。说也奇怪,在她碰到她下颌的那一瞬间,任烟雨的嘴竟自动张开了。

    任烟雨在张开口的同时,从嘴里扑地冒出一股黑色的烟气,一条前端分叉的细长舌头在她的口腔中来回摇曳摆动,看起来相当恶心。

    经理退了半步,她想叫,但温乐沣忽地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颈,她的声音就像被什么封住了一样,一丝也发不出来。

    “把那个东西拔出来!”温乐源头也不抬地发出口令。

    经理拼命摇头,身体努力想往后退,温乐沣却像一堵墙似地堵在她的身后,左手执起她的手,伸向那根恶心的舌头。

    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

    她挣扎得更加厉害,连温乐沣也有点按不住她了。

    “拔出来!”

    我不要!

    “你不这么做的话,任烟雨就只能去死了。”

    为什么你们不干!

    “……因为我们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行。”

    一个分神,她的手触到了那个柔软的东西。在还没有来得及分辨那种柔软得恶心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之前,她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愿一般握住了它,猛力往外一拉。

    一个暗绿色的、柔软的长形物体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任烟雨的口中被拉了出来,经理背后窜过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将手一甩,它无声无息地钻出了玻璃,消失在窗外黑夜之中。

    温乐沣小小地啊了一声。

    “那个--到底--咳咳咳咳咳--”

    在发现自己能说话的同时,经理感到了嗓子眼里好像要冒火一样的干哑疼痛。

    任烟雨的抽搐缓缓停了下来,温乐源放开她的手脚,翻开她正缓缓闭上的眼睛查看。她瞳孔的颜色也在慢慢恢复,再过一会儿,瞳仁的颜色也会回来了。

    “那个呢?”温乐源东张西望地问。

    “一个没看住……被她扔到窗户外面去了。”温乐沣离开经理的背后,苦恼地说。

    “啊!”温乐源凄厉地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到窗边贴着玻璃往外看,“怎么扔到外头!你怎么敢扔到外头啊!那我们这么长时间到底在努力什么!”

    “我不明白……”经理按着自己的喉咙,沙哑地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刚才那个又是……”

    温乐源绝望地蹦达了两下,忽地往地上一趴,大叫:“完了!太晚了!”

    窗户传来吱吱嘎嘎的响声,像地震时才会发出的那种声音。

    仍然一头雾水的经理被温乐沣猛然拉倒在地,窗户发出一声巨响,玻璃、木屑和砖块纷纷射入屋里,噼里啪啦地打得人生疼。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以平角射入的,因此屋里早就已经倒下的几个人并未受到伤害,只是身上盖满了厚厚的尘土。

    本该是窗户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大洞,破裂的暖气管道呼呼地往外喷水,冒出升腾的蒸汽。在那个破裂的洞外,那个本该是平面的女人影子竟有了凹凸有致的轮廓,而且不同于刚才纯黑的模样,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暗绿色的实体,不过她的五官仍然很模糊,看不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温乐沣大叫,“你不是说她的经理才是女王吗!那种异常情况应该是她才对吧!为什么会变成任烟雨的!?”

    经理惶然:“我?女王?什么?”

    温乐源也相当委屈:“我只是说‘有可能’好不好!偶尔错一两次也情有可原嘛!”

    “你这个根本就不是可不可原的问题!还有其他的--”

    <发育……停止……杀死……破坏者-->她的身周蜚语蛇的影子在蠕动,仿佛它们已经充满了整个世界,密密麻麻让人几欲窒息。当听到她的命令时,它们骤然化作实体,铺天盖地地向狭小的洞口猛扑过来。

    温乐沣拖起经理的领子,将已经呆若木鸡的她扔到了沙发上,伸脚用力一踢,沙发带着两个女人并推着一个玻璃钢茶几吱吱哇哇冲向对面的电视机。蜚语蛇瞬间淹没了她们刚才所在的地方,温乐源和温乐沣的身影在蜚语蛇群中打了几个滚,很快就被淹没,拖出了大洞之外。

    “它们没眼睛你们要沉默--”这是温乐源被淹没之前唯一留给她们的话。

    茶几撞上电视机,发出一串砰砰啪啪的剧烈爆炸声,沙发又撞上了茶几,两个女人撞上茶几又撞回沙发靠背,差点被震昏过去。

    经理从刚才就被迫压在任烟雨上方,两人份的撞击都由她的背部承受了,因此她现在不只头昏,还感觉有些恶心。不过这和她以往碰触任烟雨时的感觉不同,这纯粹是生理上的,而不是之前那种无论生理心理都让人难以忍受的恶心欲吐的感觉。

    她拍拍耳朵,有些耳鸣,不知道是不是被撞击的后遗症。不过这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房间里除了暖气喷水的声音之外,还有奇怪的嗤嗤拉拉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在拖拉着又长又粗的尾巴在四处移动,寻找什么东西。

    她想起身看一眼,身下的任烟雨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这才发现任烟雨已经醒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好庆幸的事,因为任烟雨的脸比刚才更加苍白可怕,在抓住她的同时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什么?

    不要说话?

    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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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12:57: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要发出声音?

    为什么?

    嗤嗤拉拉的声音到处都是,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但是她不能抬头,也不能扭到其他方向去看。她只能看着任烟雨这一个方向,然后用眼角余光观察周围的情况。

    有东西……

    绿色的……

    在游……在动……

    柔软……恶心……

    形状诡异……

    那是……什么!?

    任烟雨也在望着她,表情却逐渐变成了恐惧的乞求,因为她的目光没有真正落在她的脸上,而是越过了她的头顶,在看更上方的什么东西。

    她想回头看一眼,可是任烟雨的表情让她一动也不能动,即使支撑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疲惫得快要断掉了,可还是不能动。

    外面唰地闪过一道明亮而宏伟的电光,趁房间里“那些东西”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任烟雨猛地坐起来拉着懵懂的经理飞速地冲进了卧室里,摔上门,把门锁狠狠扣上。两人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东西?”经理喘着气,问。

    “蜚语蛇……”任烟雨低声回答。

    “蜚……蜚什么?”

    任烟雨起身,拉开窗帘左右看,又拿起镜子对着房间里四处乱照,经理对她的行为莫名其妙,不过也任由她去。

    “这个您可能不相信,其实……”感到这个房间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任烟雨才又坐在了经理的对面,开始将一切详细道来。

    任烟雨所讲的事情的确非常匪夷所思,但是在看到刚才的情景之后,再铁齿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那种东西”存在的真实性。经理从头到尾一直默默地在听,一句也没有插过。

    “……所以,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女王,却没想到原来是我……”

    经理沉默地低头。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女王?”

    “因为你肩膀上什么都没有呀,”任烟雨微笑,“所以我知道,一定不是你。如果连你都有可能是女王的话,那我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呢?”

    世界到处都有蜚语蛇,人间总有流言满天飞,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这世界原本就是这样。但我害怕,我害怕这世间连最后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我无人可以交心,无人可以倾诉。我怕我最后的隐私也会被无所不在的蜚语蛇听见,添油加醋加糖放盐告诉全天下人。

    “尽管你很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甚至碰到你就恶心--我想你也一样,但我知道你一定和我不同,你不是我这种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人,你所做的事情始终光明正大,不像我,一边在你面前笑着,转身却去翻你的抽屉,把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仔仔细细源源本本告诉别人。”

    任烟雨,其实并不是他们这个分公司的下属职员。她是公司总部的调查员,因上级怀疑分公司有人侵吞公司财产却苦于没有证据而被秘密调至现在所在的地方。

    这本应是合法且没有争议的工作,但是这一次的事件却非常地错综复杂。分公司里的小群体、裙带、附带、家族带……比比皆是,对方干的事情又干净利落,什么把柄也没有给她留下,无论她怎么做,对方总有复杂的关系将她引到别的地方去,甚至连她手中最微小的证据都能毁掉。她已经接手这个工作一年有余,却连一点进展都没有,怎能不着急?

    为了完成任务,她不得不使出了最下三滥的手段,跟踪、窃听、报告、两面三刀、欺骗、传播流言……

    直到那时候她才明白经理在她第一天去时就对她说过的话--“我不欢迎你”。

    且不说侵吞公司财产的事是大是小,仅仅是她的到来就已经造成了公司中的互相猜忌、流言和随处可见的嫌隙,原本不明显的裂缝,硬是被她一脚踏出了一个坑!

    经理总是很沉默,不是必要的话,她可以连续几天一句话都不说。而在别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对方说话,尽力保护自己属下任何人都不被流言蜚语伤害。

    任烟雨的手机有三块电池,两个充电器,其中总有一个充电器和电池是放在经理的办公室里。因为经理永远也不会忘记在自己充电的时候帮她充一次,而她却常常忘了自己的手机居然还需要电池,整日里只顾着去挑拨离间倒弄是非以求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料……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经理,只能在远处羡慕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受到她的帮助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要太受宠若惊。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之间的恶心感会这么强烈,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她叹笑一声正想再说什么,经理却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右手食指放在骤然丧失了血色的嘴唇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任烟雨从她的目光中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手脚冰凉。

    身后有东西拖拖拉拉的声音,很细微,却很熟悉。有东西随着那来自墙角处的恶心声音,蜿蜒却坚定地向她这里爬来。

    她想回头,经理坚定地晃了晃指尖,另外一只手慢慢地将她拉向自己。她的身体逐渐倾斜,头颅缓缓靠在了经理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她的身后有东西--是她的声音还是其他什么把它吸引过来的,她不得而知,但是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不能说话,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因为经理的目光抬得很高,表情恐惧万分,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大小,只要她--甚至只是她身上的一个骨节发出一点声音,这条蜚语蛇都有可能扑上来把她杀掉。

    身后的东西带着奇怪的节律爬过来,它也许是想找任烟雨,更也许是想从这经过。任烟雨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引开它的注意力,她的脚还停留在原处,如果它爬上了她的脚的话……

    她还没有想到更恐怖的可能,黏腻的触感已经开始拖拖拉拉地从她的脚上经过了。任烟雨双手撑在经理身后的门上,头靠着她的肩膀,双腿还保持着似坐非坐的姿态,痛苦地感受着那肥胖笨重的软体动物擦着她的脊背,压着她的双腿,慢慢地透过墙壁钻出去。

    这条蜚语蛇异常巨大,行动极为缓慢,足足走了十分钟左右,任烟雨的脚经历了从压迫感到疼痛到麻木的一系列感觉,不断在心中祈祷那东西能快点离开。现在的时间对她来说一秒钟就像一年一样漫长,疼痛和恐惧让她想哭却哭不出来,经理按在她肩膀的手始终紧紧地按着,幸亏还有这种救赎般的按压感,让她感到自己原来还在现实,而不是已经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压在自己脚上的重量和经理按压在她肩膀上的力道都在逐渐变轻,软体动物的躯体触感也慢慢变细,最后终于没有了。

    房间里回荡着格格格格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才发现到原来那是她们牙齿所发出的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在颤抖了,也难怪上下牙会打架成这样。

    “你生活在流言当中……”

    任烟雨努力压制住想继续互相敲击的牙齿,想抬头看经理的表情,却被她继续按在肩膀上,听着她有些颤抖的声音和吐词。

    “就必须学会适应……”

    任烟雨能感到经理肺部微微的啜泣,她想挣脱,经理却将她按得更紧。

    “流言充斥了世界,没有流言的地方只有坟场。我们抬头低头看见的都是流言,但是不表示我们就必须跟着它走,我们有我们的脑子,为什么要让那么恶心的东西支配我们的嘴……但是我们也不会逃,是不是?逃也没用……你逃不掉的。

    “舌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不让他说,不可能,你让他说,世间又会多一个兴风作浪的女王……

    “但是嘴长在我们自己脸上是不是?舌头还是我们的……在我们自己变成女王之前,我们的舌头还是我们的……对吧?蜚语蛇不是喜欢流言吗?如果我们没有流言呢?我们的心里一句流言都没有呢?我们生生把它饿死呢?”

    --如果,我们生生把它饿死呢?

    精疲力竭的温氏兄弟互相扶持着,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然而天上的那个女王却仿佛铜墙铁壁一般,到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害,让他们之前所有的攻击都打了水漂儿。

    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不管是正面出击也好,迂回攻陷也好,都没有用!这个已经成熟了98%的女王蛇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了!

    “到底……到底姨婆……当初是怎么对付它的?”温乐沣气喘吁吁地问。

    温乐源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我说过我不记得了呀……”

    “但是……我记得……”

    “啥!?”他不记得乐沣会记得?

    “我记得,我们和什么人一起逃跑……”

    “那个死老太婆吧?”

    温乐沣摇头:“不对,应该是个男人,而且年纪很大,然后……”

    老太太在后面拼死堵截着女王蛇的追击,两个男孩子带着老头儿在狭窄的甬道里狂奔。

    “再之后?”温乐源的脑子里显现出了模糊的影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快要想起来了……

    “然后……然后……”

    女王影忽然从空中掉了下来,身体和地面发出极其响亮的“啪叽”一声,上半身有三分之一当即拍成了水,哗啦啦啦地向四周流开。

    女王影嘶声惨叫起来。

    “然后——”兄弟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声大叫,“我想起来了!”

    对啊!为什么那时候的女王会死呢?为什么他们会想不起来阴老太太是怎么杀死女王的呢?

    女王是杀不死的。

    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流言更厉害。

    没有任何东西能敌得过流言。

    流言……是无敌的!

    兄弟二人飞窜起来,从楼房破洞处冲入经理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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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12:57:3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晚上的事,从报纸到电视台都用很大的篇幅报道了好几天。

    那个小区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声音,可是等他们醒来之后就发现,某栋某号的某个房间外墙被不明物体轰出了一个大洞,暖气管被轰得一塌糊涂,碎得找不出原型。幸亏凌晨时暖气就都统一关闭了,要不是这样,说不定连锅炉也会炸掉。

    按理说自己头顶(或者对面、楼下、旁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周围的人都应该立刻都知道才对,谁知道那却像是凭空出现的东西似的,悄悄地就已经在那里了,等你期待着它像出现时一样神秘消失的时候,它却恶意地微笑着,纠缠着你,瞪视着你,让你想逃都没法逃。

    这神秘的事件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借着它的东风,又衍生出了许多关于外星人、特异功能、集体催眠等等的之前始作俑者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来。

    流言就是这样,不管你如何厌恶,如何心烦,它总会在你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任何时间出现,杀了一个,又跑出另一个来,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任烟雨对那天晚上的事记得已经不是太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后来一直抱着经理,经理紧紧地抱着她的头,哭得就像一个小孩子。

    她身上的女王呢?不知道。

    女王是怎么消失的?不知道。

    他们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不知道。

    温家兄弟一问三不知,只告诉她不用担心,就算以后她身边的流言像山一样多,她也不会再因为蜚语蛇而死了。

    “一山不容二虎,有一个女王就容不下另一个。”绿荫大厦里,温乐源坐得远远地对她说,“所以你身上的女王才会藏得那么隐秘,还时不时长出幼芽来迷惑他人,连我们都上当了。不过现在无所谓了,长过女王的人身上不会再长普通的蜚语蛇,可只要另一个‘女王’在你身边,你就永远也长不出第二条女王蛇。”

    “另一个……女王?”

    温乐沣坐得比温乐源更远,而阴老太太在他的背后,似乎连冒个头都会让她发抖。

    “偶尔,女王蛇也不一定都是对你不利的,如果不是她,你说不定已经被杀了。”温乐源又说。

    任烟雨大惑不解:“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们以为你们经理是最难得的纯体,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帮你拔出你体内隐藏的女王。可是女王为什么会隐藏在你体内呢?我们当时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温乐源指指窗外,“其实答案不复杂,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想到而已。”

    想起了一个可能,任烟雨渐渐发起抖来:“一山……不容二虎?”

    “你们经理她,的确是纯体,”温乐沣低声说,“不过她不是‘正’的纯体,而是‘负’的纯体。也就是说,她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种完全不被蜚语蛇侵蚀的人,而是……”

    而是……

    而是……

    这世界上,除非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类。

    否则决不会没有任何不被流言侵蚀的人。

    流言是无敌的。

    能打败流言的,只有流言。

    任烟雨走出绿荫公寓的门,和一直等在门外的经理打了个招呼后,如温乐源所说地回头,果然发现门框上方有一个不知何时安上去的晶亮明镜。

    镜子倒映着这个世界,包括正缓缓走向她身边的人。

    一个巨硕的绿色软体动物,正在镜中向她蜿蜒爬来。

    “这镜子有什么问题吗?”那个恶心的软体动物在镜子里张开嘴,声音却在她的身后,温柔地问。

    “啊……没有。”她回头一笑,“我只是想,今天是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看不到了。”

    “什么啊?”

    “哈哈哈……陪我去逛街吧,我现在还没弄清楚订婚都要准备哪些东西呢。”

    “……我觉得你还是找你未婚夫来陪你比较好吧?”

    “你先陪我看看嘛~~”

    两个女人互相挽着手臂轻快地离开了,镜子里,一个女人拉着一个绿色的东西,带着一路弯弯曲曲的黏液缓缓走远。

    ——烟雨生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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