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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最经典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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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3 16:54: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是我看过的最经典的鬼故事,它给予你心灵的震撼,让你重新审视你所处的世界!!
《鬼怪公寓》(原《鬼怪大厦》)
第一章

作者:sine


    大厦招租:每套一室一厅,带卫生间和卫浴设备,家具全套,每月400元,满足条件者价格可优惠。

    地址:兴庆路208号,从火车站坐8路汽车四站即到。

    电话:84758697联系人:阴女士------------------------------

    四百块……居然还在基本上算是市中心的兴庆路上,居然还是一室一厅带卫浴设备和全套家具的,这在A市可算得上是超超超超超低价了。

    脚边放着一大堆行李的温乐沣站在电线杆前看着那张招租广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即使是四百元,对他来说还是太贵了一点。他已经失业好几个月了,刚刚因为积欠房东三个月的房租而被赶出来,现在身上只有十八块六毛六。吃顿面还可以,可要是租房子……

    不知道房东愿不意赊帐呢?

    --可是即使是赊帐,也不会赊给他这个无业游民吧?

    他坐在了自己脚边的皮箱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家并不富裕,虽然在外工作的大哥常常寄钱回家,但是要供他上大学还是稍微有些困难。原本以为学电脑专业出来会很吃香的,这样就可以不必再给家里添麻烦,可是工作越来越难找,连博士后都卖猪肉了,他这个本科生又算什么?

    现在他找不到与电脑相关的工作,就连做力气活都没有人要他,理由是他的身材太单薄了,怕他干着干着一生病还要倒贴钱。他身上的钱还不够他坐火车回老家,今后--不,连今晚都成问题。他要住哪里?难道要住在外面吗?怎么会……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过话说回来,那张招租启事上说的“满足条件者可优惠”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满足什么条件?不知道能不能优惠到十块……

    一边对自己说着那是不可能的,他一边撕下那张广告,背起行囊,提着皮箱站了起来。与其在这里发愁,不如去碰碰运气,即使被人赶出来也没关系不是吗?那个大厦说不定还需要管理员呢。

    身上剩下的钱是要买饭吃的,他舍不得坐车,只能拖着行李慢慢走。幸亏他对这个城市还算比较熟,不必问路就知道兴庆路在什么地方。

    晚上六七点钟,他走得脚都痛了,终于找到了那栋大厦。

    兴庆路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商业街道,不过那栋大厦所在的位置却不能说完全就在兴庆路上,必须从兴庆路上两个饭馆之间一个肮脏的小道中钻进去,走个几十米才能看得见。

    那条小路并不好走,温乐沣一路上磕磕碰碰地,绕过无数的坑洞、污水、老鼠尸体,多次滑倒,几次踩到死老鼠之后,终于看到了“208”的门牌。

    怪不得这么便宜,而且价格还可以面议……这种条件的确是很少有人愿意来吧……

    大厦有十层,地点有些奇怪,不像普通的大厦有院墙之类的东西,而是在小路的尽头忽然拔高而起,非常突兀。而且按理说这么高的建筑在小路外面应该能看得到,可是温乐沣在进来之前曾经在对面的路上踮着脚看了半天,连类似大厦的边角都没有看到。

    也许是我看错了方向吧……他想。

    大厦是欧式建筑,窗栏都是带有外国风味的设计,顶也是尖顶,就像是三四十年代的建筑一样,外表看起来有些老旧,朱红漆的大门剥落了不少,可能真的经历了不少年的风风雨雨。

    他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

    也许是没听见?他更用了点力敲下去,没想门却吱哇一声自己开了条缝。他推开门,一脚跨了进去,看清楚内部的结构后,他不禁吃了一惊。

    相较于外部的破旧,大厦内部的装修却是令人意外地好。

    一进门,见到的就是光可鉴人的磨砂地板,看起来很亮,走上去却并不觉得滑。一进门,右边便是一个安了防盗门的房间,一般应该是大厦管理员的地方,现在房间的门正紧闭着,可能管理员不在;一般来说左边也应该有一个房间与管理员的房间对称,但是这栋大厦中却没有,左面只有一面占满了整面墙壁的镜子;正对大门处是可容两人并行的楼梯,直通二楼。楼梯上有精致的镂刻雕花,天花板上也有奇怪的画作,画的大概是天主教的什么故事,可是温乐沣对于天主教的故事一窍不通,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楼梯后面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上面订着金属标签,写有“公用厨房”和“公用饭厅”几个字,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有炒菜的声音,还有油烟的味道传出来,应该是有人在做饭。

    温乐沣走到管理员的门前敲了几下,没有反应。他把行李先放到门后,又走到厨房门口敲了敲门。依然没有反应。

    他推门进去,炒菜的油烟味儿一股脑地冲出来,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眼泪也下来了。就在他抹去眼角的泪时,视线中忽然闪过了一道青色的影子。他怔了一下。

    刚才那个……?

    “请问,有人在吗?”他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问。

    仍然没有回答。

    他往里走了一步。又是那道青色的影子一晃,不过这回那影子并没有消失,而是在烟雾弥漫的厨房内左冲右突几次后化作实体骤然出现在他面前。

    “耶--!”那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背带裤,脑袋上扣着西瓜皮一样的头发,正对他做鬼脸。

    在这种地方出现小孩不奇怪,这么大的小孩会做鬼脸更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正飘浮在半空中,眼睛闪着绿光,一双小手把两个脸蛋拉出了半尺多长。

    “……”温乐沣被这怪异的欢迎方式弄得傻眼了。

    小孩维持着拉脸蛋的动作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他尖叫的声音,看起来有些悻悻然,小手一松,脸蛋恢复了原状。那是个很清秀的孩子,就是那个西瓜皮头奇怪了点。

    “你不害怕啊?”

    “啊?”害怕?“为什么?”

    小男孩气得两个脸颊都鼓了起来,一扭屁股,向厨房里面大声吼叫道:“婆婆!有个笨蛋要租房!”

    “笨蛋……?”

    “来了,来了……”那是一个很苍老的女性的声音,随着声音一起在烟雾弥漫中出现的是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四,躬着腰,穿着土布斜襟大褂的小脚老太太。她圆筒一样的的腰部围着一个碎花的小圆围裙,大概就是她在做饭吧。

    “年轻人,你要租房哈?”老太太的牙都快掉光了,嘴瘪瘪的,说起话来有些漏风。

    “不……”她就是阴女士吧?温乐沣脸色发红地低下头,“其实……我钱不够……”

    “啊?”老太太没听清,“大声点,老婆子耳背!”

    “我钱不够——!”不管怎么大声,没底气还是没底气。

    “不够没关系哈,”老太太张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你符合条件,咱们可以优惠!你有多少钱哈?”

    符合条件?符合什么条件?温乐沣想这么问,但却只能先惭愧地掏空自己的裤兜给老太太看,所有的零钱搜罗出来也只有十六块六毛六……哦,衣服兜里还摸出一毛钱来,应该是十六块七毛六才对——不过这也帮不上多少忙。

    老太太噗哧哧漏着风大笑起来:“就算我让你十六块钱住进来,你以后有饭吃哈?”

    “这个……”温乐沣的脸更红了。

    “你现在有工作莫?”

    “也没有……”他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努力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定没戏了吧?没存款又没有工作,谁会让他租房……

    “哈?你说啥?”

    “没有……”他稍微提高了声音说。

    “那你就在我这里干活咋样哈?房钱就不要你的喽,和我们一起搭伙,每个月给你一百块钱。”

    这是温乐沣完全没想到的发展,他愣了许久,才好不容易醒悟到自己终于有了住房,有了工作,吃饭也解决了。这……这难道就是别人说的“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见他很久不说话,老太太还以为他嫌钱少:“不要嫌少哈,要是干得好还有更多钱拿!”

    “不不不!”他慌忙摇头,“我不是嫌少!我干了!我愿意在这里干!谢谢您了!”

    老太太又噗哧哧地笑了起来:“好,好,那你晚饭吃了哈?没吃和我们一起吃……哦,先上楼去吧,三楼02那间归你,钥匙在门框顶上。收拾收拾就下来,我们一起吃。”

    温乐沣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向老太太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回身跑向自己的行李。

    “婆婆,”那个西瓜皮头的小男孩说,“我讨厌这个家伙!”

    老太太嘿了一声:“是因为没吓着他哈?下次试试看用别的方法吓他看看。”

    “哼!不是……”

    “好啦,别气,先吃饭。”

    “婆婆……”

    温乐沣提着自己的行李,正想从楼梯爬上去,忽然发现楼梯背面的厨房和饭厅之间就有一部老式电梯,没有像现代电梯一样的铁门而是一扇铁栅栏,和楼梯扶手一样有着精致的雕花。

    他拖着行李走进去,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一个黑衣服的长发女人,背对着他站在电梯的角落里。

    这里是一楼……她到底是想上去还是想出去?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也不好开口询问,只能在进去之后按下三楼的按键,等这台老式电梯吭吭哧哧乒铃乓啷地向三楼爬去。

    三楼到了,那女人没有动,他又自己拖着行李走出了电梯。他找到那间写着“02”号码的房间,放下行李,踮起脚尖在门框上方摸来摸去。

    奇怪?没有钥匙啊?都是灰尘,等会儿应该擦一擦……脚下在移动中不小心扭了一下,他啊了一声,猛地向前扑去。脚边的皮箱被他的膝盖撞到,在一连串哐哐当当的巨响中滚落楼梯。

    他的电脑可在那皮箱里啊!——虽然是那种已经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手的破笔记本。

    他急忙跑下去,打开皮箱检查那里面的东西,发现那破笔记本居然没有增加新的伤痕,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拎起皮箱,一走一磕碰地爬上楼梯,箱子很重,里面除了电脑之外还有他的书,一边爬还一边可以听到皮箱的轮子和楼梯之间发出难听的声响。这皮箱看起来不怎么样,不过质量还很好,出来这么多年,除了三个轮子中的一个断掉了一半之外,其他没有什么毛病。

    他走一走歇一歇,喘了几次气,脸挣得通红。

    马上就到了,再有一个台阶……

    02房对面的01号房间砰地一声开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冲了出来:“拖拖拖!拖你妈个X!还没到晚上就吵这样是不让人睡了是吧!”

    温乐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哥?”

    等看清楚他的脸,大汉也愣住:“咦……小沣……”

    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点,重逢的兄弟,两人都傻傻地站在那里,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在别人的眼中看来,温乐沣和温乐源这对兄弟从小就很奇怪。

    他们似乎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常常会对着无人的地方喃喃自语。有人说,这是因为小孩的眼睛太干净,能看到大人的眼睛所看不见的世界,但是这似乎和他们的年龄没有太大关系,证据是他们直到现在依然能看得见那个世界的东西。

    温乐沣不怕它们,温乐源当然也一样,对他们来说,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有恶人,也有善良的人。可是别人不这么认为,有人害怕他们,总觉得是他们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了自己家里,常常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的,温乐沣从小就对这种事情没感觉,那些人爱说什么是他们的事,可是温乐源受不了,所以在还没考上大学之前就收拾行囊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中,他每个月都定时给家里寄一些生活费,自己的地址却总是写得含糊其辞,温乐沣找过他几次,最后都无功而返。

    没想事情就这么巧,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居然就碰到了失踪十年的温乐源。

    兄弟二人呆呆地看了对方半天,最后还是温乐源先开了口。

    “乐沣……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住宿。”看他手里的皮箱就该知道吧?

    “住宿!?”温乐源的就好像看到了千年怪物一样扯着嗓子叫起来,“你到这里来住宿!?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乐沣环视四周,回答:“兴庆路208号,招租的大厦。”

    温乐源无力地垂下了头:“我知道你这个人很没神经,但是怎么能没神经到这个地步……你给我过来!”

    他一手拉过温乐沣的背包背在背上,右手轻松提起那只皮箱,左手把弟弟往肩上一扛,也不坐电梯,哐哐咚咚地就往楼下跑去。

    “喂!哥!你要干什么!”

[ 本帖最后由 宸毓 于 2005-8-14 13: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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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3 16:55:08 | 显示全部楼层
“闭嘴!”

    温乐源脸不红气不喘地跑到一楼,一脚踹开公用厨房的门--没人,他又跑到公用饭厅,咚地一脚踹开。

    “死老太婆你安的什么心!干吗把我弟弟也搅合进来!你这儿还不够乱吗!”

    饭厅里,像摆流水席一样一溜儿摆开了几十道菜,十几个透明的男鬼女鬼小鬼正在抢食饭菜的香气,老太太坐在那一群鬼中间,面不改色地吃她的糊糊拌菜汤。

    温乐源大步走到她面前,怒吼:“死老太婆你没听见吗!”

    “哥你干吗对老太太这么凶……”

    “我让你闭嘴!老太婆!”

    温乐沣听话地闭嘴。他从小都在哥哥的高压统治下生活,对他的这种态度已经习惯了,不过那老太太又不是坏人……不必对她那么凶吧……

    老太太啪一声放下筷子,所有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是我的错哈?你弟弟莫地方住到我这里来是我的错哈?我强迫他哈?我抢了他的钱让他没处住哈?我让他房东把他赶出来哈?我让他没饭吃哈?你自己问他!”

    “没钱?被房东赶出来?没饭吃!?”温乐源把温乐沣从肩膀上扔下来,也不管他砸到地板上的脚底痛不痛,拎着他的领子就骂开了,“你没饭吃你不回家!出来干啥?我寄回去生活费不够啊?想吃苦也不是这么个自找法!”

    温乐沣困惑地一笑:“可是……毕业以后当然要自己找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吧?不能老靠家里人……”

    “啊?”温乐源露出了相当吃惊的表情,“你已经大学毕业了啊?”

    “……我没留过级,当然到毕业的时候了。”你也不和家里联系,当然不知道我已经毕业一年多的事情。

    温乐源想一想,乖乖把他放了下来。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在校……”

    “……”怪不得那么恼火啊。

    “不过你不能住这里!”他又一胳肢窝夹起了弟弟转身往外走,“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回家去!”

    “等……等一下!等一下!哥!”温乐沣死命地抓住门框不让他带自己出去,“不住这里我还能住哪里?我身上只有十六块钱,你让我露宿街头吗!”

    温乐源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怎么会没钱的?让人抢了?”

    “不是……我失业好几个月了。”

    “失业好几个月!你这几个月吃什么?不行!你一定要给我回老家去!我给你钱!不能再让你呆在这里了!”

    “哥!”温乐沣受不了地吼叫了出来,“我不想回家!我什么都没干出来我不想回家!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留在这里!我要等干出一番事业再回家给爸妈看!”

    “你小子敢不听老哥的话--”温乐源丢下他,扬起了拳头。

    “温乐源!”老太太踮着小脚,颤巍巍却带些威严地走了过来,“你弟弟有他的想法,你不能强要他做啥!你自己不也是不想听别人罗嗦才出走哈,现在居然敢教训小弟逼迫小弟回家!真是有理得很勒!”

    温乐源掂量一下自己的拳头,又恶狠狠地甩了一眼老太太,用力哼了一声看向温乐沣:“你刚才说你没钱,那这老太婆怎么让你住进来的?是把所有钱都给她了?”言外之意似乎是“如果是真的我就让她吐出来”。

    温乐沣慌忙澄清:“没有!我来的时候身上就剩下十六块钱,老太太看我可怜就让我住这里,每个月包吃包住,另外还给100块钱……”

    “100块钱!老太婆你敲诈啊!”温乐源又吼了起来,“你把我弟弟当廉价劳动力?少罗嗦!乐沣你给我回家--”

    “我要住在这里。”温乐沣有些生气了。他这个哥什么都好,就是爱管闲事,他的事什么时候都要插一杠子。

    “我告诉你乐沣!你一定要听你大哥我的--”

    “我要住在这里。”

    “乐沣你--”

    “我要住在这里。”

    “我--”

    “我要住在这里。”

    “……”

    “我要住在这里。”

    “……”

    “我要住在这里。”

    “好了!”温乐源终于投降了,带着一脸的沮丧和不甘,怒冲冲地说,“你想住在这里就住在这里吧!”

    温乐沣还没笑出来,温乐源又添加了一句:“不过你不准在这个老太婆手底下干,她是魔鬼,会把你剥削得一文不名……”

    “我的剥削手段只对偷吃我粮食的家伙用哈。”老太太转身又回去喝她的糊糊去了。

    “老太婆你闭嘴!”温乐源对她的背影竖了一下中指,那些正在抢食香气的鬼都向他做了个鬼脸--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鬼脸。

    “哥……”

    “你想干活的话就跟着我,和我住一个房间,一起搭伙,也比较便宜一点,怎么样?”

    “啊,可以吗?你一直都不和家里联系,我们都以为你在做什么犯法的买卖,所以……”

    “这该死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爸妈说的。”

    “……”

    对温乐沣来说,今天是个很幸运的日子,他不仅找到了可以住的地方,而且还找到了他“失踪”多年的哥哥温乐源,只是,他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这个大厦是怎么回事,还有温乐源在做什么职业,一切都很神秘,似乎有挖掘不完的秘密。

    --但是,这些都和温乐沣没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最关心的只是快些找到新的工作,不要再给温乐源增加负担了。

    温乐源的房间就在原本应是温乐沣房间的对面,上面“01”两个数字已经很模糊了,门板也老旧得很,一推一开之间就像有人惨叫一样吱哇吱哇地响。

    男人独居的地方总是比较乱,而有些人则能把这种乱发挥到极致。方便面和卫生纸乱丢算什么,温乐源的那间屋子里满到处都堆着各种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包括春夏秋冬四季),随便垒起老的书山颤巍巍地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屋里有立柜和茶几什么的,但是屋主人似乎并不喜欢,都堆放在角落里,连床铺也是直接铺在地上的,电视机九十度倾斜放在角落里,从大敞的被窝的方位来看,应该是屋子主人要睡觉前躺在地铺上看的吧。

    温乐源打开门先进去了,温乐沣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一望无际的垃圾山,一阵头晕……

    “哥你……一直就在这种垃圾里生活吗?”

    “说那么难听干吗……”温乐源咕哝着走到角落里,用脚把多余的东西都清走,然后放下温乐沣的东西。

    “我以为我的房间乱,想不到你的房间更乱……亏那时候妈还说你的桌子总比我的整理得干净。”

    “那是因为有她在检查。”

    “……”意思是,没人检查就不干了……可也不能不干到这个地步吧?

    温乐沣反手关门,立刻挽起了袖子。

    “嗯?乐沣你干什么?”

    “收拾东西。”

    “……我觉得不算太乱。”

    “我觉得这样我晚上没地方睡。”

    “好吧好吧,随便你了。”温乐源鞋也不脱地钻进了被窝,“别吵我啊,我晚上还要工作。你要吃饭的话那里还有方便面,”他指一指电视机后面那一箱子东西,“记着,最好不要吃那老太婆的东西,否则到时候你欠了她的情还不起。”

    温乐沣应了一声,低头开始收拾东西。他只在早上吃了一个包子,现在早已饥肠辘辘,但是看着这一房子的垃圾他没胃口……还是先收拾了再说吧。

    四十坪的小套间并不大,不过收拾起来比较麻烦,因为垃圾实在太多,有用的东西也混在里面,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把重要的东西也扔了,所以一定要仔细查看才行。

    他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捡起来丢到卫生间的浴缸里去,然后开始收拾书籍。捡起一本名为《鉴赏女人》的书,他随意地翻了两下,忽然觉得屋角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向屋角看去,那里只有一堆杂志。他低下头,又去看手中的书,眼角的余光却又觉得屋角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把书放在已经码整齐的其他书上,慢慢走向那里。

    又动了一下。

    这一回他看清楚了,的确是那堆杂志在动,从下往上一窜一窜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他一本一本地将杂志掀开放到一边,露出下面的黑色塑料袋,在挣扎的东西就是那个塑料袋里的“生物”。该解开吗?看这个塑料袋的大小,还有它的形状,难道是……他犹豫了一下,解开了塑料袋封口。

    黑暗的袋中,有两只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温乐沣:“……”

    和那双血红的眼睛互瞪了几秒钟之后,他又把塑料袋封口封上了。塑料袋里的东西登时着急了起来,在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并且还在拼命扭动。他只好把封上的袋口又拉开,一股腐尸的味道立时扑面而来。

    那是一颗人头,一颗梳着辫子的女人头,脸上沾满了干涸的黑褐色血迹,面色也变了,看来已经死了很久。不过那双眼睛还睁得很圆很圆,眼白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她的嘴上缠着几圈厚厚的胶带,不知道是凶手缠上去的,还是……温乐沣回头看了正打鼾的温乐源一眼。

    人头又拼命扭动起来,不过她剩下的脖子部分很少,所以只能做勉强的上下运动和有限的左右运动。

    “你要干什么?”温乐沣问。

    人头左右扭动。

    “你是要找我哥有事对吧?”

    人头上下扭动。

    “但是他为什么要把你的嘴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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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3 16:55:25 | 显示全部楼层
人头左右扭动。似乎要他把胶带去掉。

    温乐沣想了想:“帮你解开是可以,不过不能大喊大叫,我哥正在睡觉,你要是吵到他,我们两个都要倒霉。”

    人头上下扭动。

    温乐沣在胶带上摸了一圈,找到了接口,嗤啦啦地一圈一圈撕开。当最后一圈胶带被取下来的同时,人头就大张着嘴几乎跳了起来。

    “我有冤屈呀--我要伸冤呀--我要报仇呀--我要杀了那个家伙呀--帮我报仇呀--”女人像杀鸡一样的声音高得能把房顶穿出一个洞来。

    温乐沣大惊,回头看看温乐源还没有醒来的意思,立刻又将胶带麻利地缠了回去。人头呜呜地死命扭动,奈何一颗头的力量实在比不过温乐沣的一双手,于是在她冤还没诉完之前就又被塞回了塑料袋里,用一堆报纸杂志小说压住。

    人头不再跳了,大概是没力气了吧。温乐沣吁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这女人大概真的有什么冤屈吧,否则不会在死了以后鬼魂还停留在头颅里无法离开。不过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收拾完这间房子然后吃饭,并且在温乐源醒来之前不要吵到他。

    他决意暂时不要管这个角落里的东西,转身收拾其他的去了。

    温乐源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的垃圾已经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他原本都堆在角落里的立柜和茶几什么的也被摆了回来,书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立柜里,其他杂物都分好了类别,一样一样放在房间里可怜的几件家具上。

    温乐沣躺在他的地铺旁边的地板上,蜷成一团背对着他睡着了。

    温乐源坐起来,茫然地看看这干净得不像自己房间的房间,发现只有自己和这床被褥和房间极不协调。他苦笑了一下,跨过温乐沣的身体,小心地把他挪动到自己的铺上,给他盖好被子。大概是太疲劳的缘故,平时一点动静就会惊醒的温乐沣没有醒。

    “谁让你到这儿来的……真他X……”他习惯性地往枕头上方摸了一下,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所有的东西都被温乐沣收走了,于是开始到处翻箱倒柜地找。

    好,终于在立柜的最下屉里找到了。

    可是打火机呢?

    他又开始翻腾。

    终于找到了打火机,他叼起烟,正想点火,忽然想起什么,立时变了脸色。

    “人头……”他不会把人头也藏到哪里去了吧?!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墙角处,整个房间都很干净,只有那里的报纸杂志臭袜子什么的还在那儿,他把上面的东西拨开,拎出下面的塑料袋。

    “太好了……”他舒了一口气,“你没给我弟弟找麻烦吧?我都说了会给你作主的,不可能骗你嘛……”

    打开塑料袋,温乐源惊讶地发现那双闭不上的血红色眼睛正在淅沥哗啦地流泪,忙拉开了她的胶带,人头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们好过分……”

    “干吗干吗?又哭?你敢吵到乐沣我就打碎你!”

    “你们兄弟就是这么对待雇佣你们的人吗……”人头抽抽嗒嗒地哭着说,“就算我是鬼也不能这么对我……我怎么命这么苦啊……呜呜呜呜……被他背叛还要被你们压在这儿……不就是欺负我只能在这颗头里活动吗……呜呜呜呜……”

    “是我的错行不行?可你也不能老在我耳边哭啊!我晚上工作白天要睡觉的,连觉都睡不好怎么干活?行了,我们走吧。”

    “走哪儿去?”

    “你不是要找你的同伙?他私吞了你们合伙抢劫银行的钱又砍了你的头,我昨天在你说的地方发现了他的行踪,现在带你去找他。”

    “啊!我要亲自咬死他!”

    “行,行,你反正也就剩下这副牙齿能当武器了。记着,暂时不能动啊,否则我打烂你。”

    “知道了!快带我去找他吧!呵呵……呵呵呵呵……”人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温乐源把人头装回那个塑料袋里,正打算抱着她出门,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身后温乐沣迷迷糊糊的声音响了起来:“哥……你要去哪儿?”

    温乐源又折了回来,窝在被子里的温乐沣正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我带这颗头去找凶手,”温乐源低声对他说,“你好好睡觉,我早上就回来了。”

    温乐沣好像清醒了一点,抬起了上身问:“有危险吗?”

    “危险?”温乐源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我有王牌武器在这里,对那小子来说才危险呢。”

    “不要晃我!我会晕!”黑色塑料袋里的人头大叫。

    “……你不是想吓死那个凶手吧?”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这么干的。”温乐源按着他的头又把他按了回去,“乖乖睡觉,其他的事我以后再和你解释,嗯?”

    “嗯……”

    伏在脏得看不出颜色,满是汗臭和脑油味的枕头上目送温乐源出去,温乐沣知道自己很多事,但还是禁不住有些疑惑。

    哥他……在这十年中,到底干了些什么?

    不过他没有想太久,奔波了一天的疲惫很快袭了回来,他倒在肮脏的枕头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时已是早上,虽然是朝阳面的房间却没有接受到太多阳光,只有几道光线穿过拉了一半的窗帘落在他的眼皮上,不过这就足够让他清醒了。

    温乐沣揉揉眼睛,抱着被子坐起来,稍微清醒一点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环视房间,却没有见到温乐源的身影。

    他还没有回来……?

    温乐沣忍不住有点担心了,温乐源是很强壮,可是他这次面对的应该是个可以把女人的头砍下来的凶手,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不会的……应该不会的。他推开被子爬起来走到浴室门口,想先洗漱一下,然后下楼问问那位阴女士,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一推开浴室门,他愣住了。

    他原本堆放在浴缸里的衣服被全部捡出来丢在浴室的地板上,而浴缸里则坐着一个睡得连鼻子都快埋到水里的人--那个让他刚才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的人。

    “哥?”

    正打瞌睡的人哧溜一下滑到了水底。

    “噗噗咕噜噜噜噜噜噜……”

    “啊!哥!你可千万别淹死了!哥!”

    “咕噜噜……”有时间叫还不如先救人吧……

    把哥哥从浴缸里抢救出来之后,温乐沣有些心虚地躲开他愤怒的眼神,说声“我去给你买早饭”就径自逃了出去。

    拿出几块钱在路口的饭馆买了豆浆和油条,用塑料袋提回大厦。一进门,又看见了那个西瓜皮头的小男孩。那小子站在楼梯口处,正用一根橡皮弹弓对着他的豆浆瞄准,他慌忙把提在身侧的豆浆转藏在身后,让他打不着。

    小男孩冷笑了一声,忽然脑袋涨大了七倍有余,整个脸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砍过一样显现出纵横交错的纹路,一双眼睛向前凸出,满口獠牙外露,血盆大口大张着。

    “我要吃了你!”他发出了好像狮子吼一样阴沉的叫声,在一楼的墙壁上来回振荡,发出恐怖的回音。

    温乐沣摇了摇头,也不理他,直接绕过那张鬼脸上了电梯。从小就见这种情景,看得都不爱看了,真没什么意思,果然还是个小孩啊。

    “我一定要吓到你!”小家伙叫嚣。

    “那辛苦你了。”温乐沣向他挥手。

    小孩的脸涨得通红。

    刚才下来的时候温乐沣走的是楼梯,这时他上了电梯之后发现昨天他上来时见到的那个黑衣黑裙的女人还站在那个角落里,姿势和位置完全没有变化。

    这个……应该就是“那个”了吧?所谓的电梯冤鬼……

    老旧电梯吱吱嘎嘎地到了三楼,他提着豆浆出去,回到了01号房间的门前。

    “哥,我买饭……”

    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忽然袭击了他,他猛地向自己所感应的地方看去,一个深黑色的影子从电梯中飕地向他冲了过来,他大叫一声。好像有感应一样,温乐源呼啦一声打开门,挽着他的肩膀将他挽入房间内,那黑色的影子在他们的门口硬折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冲了进来,却没有碰到他们,因为温乐源在把温乐沣挽进来的同时就平平向后躺倒,温乐沣扑倒在他身上,那影子只有它带的风擦过了温乐沣的背脊,冲入房间后便很快消失。

    “……刚才那是什么?”

    “电梯里的女人。”

    两人站起来,温乐源摸了摸后脑,好像刚才平平地摔倒在地的时候把那里撞出包来了……

    “哥,你没事吧?”

    “没事。乐沣啊,看见没有?所以我不让你住在这里……”

    “可是你不是也住在这里吗?”

    温乐源半晌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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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3 16:57: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哥哥的职业

作者:sine


    在温乐沣的追问下,温乐源终于老老实实地将自己这十年中的职业向他和盘托出。

    其实这栋大厦是“阴宅”,尤其容易招鬼怪的喜爱。本来招鬼怪喜爱也没什么,大部分人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人鬼各有各的天地,谁也不招惹谁。可是正如人类有好人坏人之分一样,爱给人添麻烦的恶鬼也不少,现在,一直守护着这里的阴老太太年纪大了,无法遏制恶鬼的捣乱,于是雇佣了温乐源,为这栋大厦将恶鬼赶出去。

    “把恶鬼赶出去?意思就是剩下的鬼就不用管了是吗?”

    “它们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管它们干吗?”

    “……”

    不过普通人也有灵感,就算看不见,在有鬼的地方也会感觉发冷、起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慌,所以这栋大厦的租价才这么低。

    “那……符合条件是什么意思?”

    温乐源想了想:“呃……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本来我以为是不怕鬼就行,可是后来发现斜对面那小子300块就住进来了,难道也符合条件?后来想想,没准只要那死老太婆喜欢就算是符合条件了。”

    “哥,你能不能不要再叫那老太太叫死老太婆了?”温乐沣一边收拾吃剩下的残羹一边说,“她雇佣了你,也给我安身的地方,又能和那些鬼相处得那么好,一定是个好人。”

    温乐源嗤笑:“你是不知道那死老太婆的真面目。你知道她刚开始雇佣我给我多少钱?一个月20块!”

    “包吃包住吧?”

    “……那倒是。可你哥我也是个青壮年,20块钱连妞都泡不到,你说我能不恨她吗?”

    温乐沣愣了一下:“怎么?现在还是20块吗?”

    “怎么可能!”温乐源怒吼一声,得意洋洋地说,“我怎么可能再受她压迫!哼哼……我早就不给她干了,我现在自己单干!”

    “什么意思?”

    “昨晚那个女人头,你看到了吧?”

    “嗯。”

    “几天前,她忽然飞到了老太婆那里,”他指一指楼下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自己和男朋友抢银行抢到了200多万,结果她男朋友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砍掉了她的头。虽然她挺罪有应得的,不过不能让她老那么哭,死了也让人不安生。所以我帮她查那男人的下落,果然在她说他可能去的地方找到了那家伙,昨晚我带她去就是找他的。我找到抢劫银行的劫匪,银行给我五千块做奖励,我把杀害银行保安和警察的罪犯送到警察局,警察局那里还有两千块的奖励,这就是我的生活来源了。不过这种事情不常有,很可惜……”

    温乐沣听得一愣一愣地,半晌道:“那……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温乐源嗤嗤地笑:“为了我的奖金,我昨晚没让那人头咬死他,只是把他一条腿咬残废了而已。”

    “……”

    “我把人头埋在看守所附近,让她晚上去探视他一下……嘿嘿……之后会怎么样就不关我的事了。”

    “……你这样会不会有点残忍?”

    “残忍……”温乐源粗鲁地摸了摸他的头,说,“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残忍。”

    “咦?”

    温乐源拨开他,又想往铺盖里钻:“我要睡觉了,真累……”

    “啊?啊……啊!等一下!”温乐沣拽住他的裤腿,“你晚上有事没事?”

    “没事,怎么了?”

    “我得把你所有衣服和你的床单什么的一起洗掉,再这么下去,你房间就要臭了。”

    “只不过三个月没洗……”

    温乐沣打了个颤:“三个月?!”

    想到自己昨晚在三个月没洗的铺盖上睡了一夜,连一向不是太爱干净的温乐沣也有点犯恶心。

    “不行!你既然今晚没工作就先不要睡!我们把所有东西都洗干净再说!洗衣机有没有?洗衣粉呢?”

    “哎哎……有什么关系嘛……大惊小怪……”

    独居的单身男人中,有几个会想买洗衣机的?小件的手洗洗,大件的盆子里泡泡就行了,哪需要洗衣机这么麻烦?可是他这堆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垃圾(衣服)光用手洗的话非把人累个半死不行,所以温乐沣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问问隔壁的人能不能把洗衣机借出来。

    “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一个女人。”

    两人站在03房间的门口,以上两句问答就是在这里出现的。

    温乐沣敲了敲门。里面有女人的声音应着“来了”,过了一会儿,拖鞋踢啦踢啦的声音由远至近,吱哇乱响的门被人打开,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男人和女人的房间果然不同,从开启的半扇门中可以看得到里面粉红色系的装点和修饰,相当温馨可爱,和她这里一比,温乐源那个房间简直是地狱--就算打扫过也一样。

    女人本身当然也比温乐源这个肮脏的男人可爱得多,她大概二十七八的年纪,一头蓬松的卷发,身上穿着稍微有点大的家居服,看起来娇小玲珑。

    看到温乐源,她笑了一下:“你好,有事吗?”

    温乐沣的视线穿过她的肩头,落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确切地说,那不是个男“人”,而是个男鬼。那个男鬼大概是由于车祸而死,右边的脸还算勉强完整,而左边的脸却都烂了,左眼眼球吊在眼眶外面,只有一根筋连着,整个左侧肩膀和盆骨也碎得看不出完整的形状,他只是在空中飘着而已。从完好的那半边脸来看,他应该是个长得很清秀的男人,身材也很高,和面前的女人很配,也许是她的情人什么的吧?

    那男鬼扬起一只手,微笑地向他打招呼,温乐沣本能地也扬起了自己的手回应他。

    正和温乐源讨论借洗衣机事宜的女人发现温乐沣正对自己身后打招呼,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看。

    “请问,你在跟谁打招呼?”

    温乐沣迅速地缩回手。

    “不,没有……”既然她看不见那就不要告诉她了,否则说不定会把她吓死。

    “??”

    虽然对温乐沣的行为稍微有点不解,但这个叫楚红的女人还是很爽快地答应给他们出借洗衣机,当然,要他们自己搬出去,然后再给她搬回来。

    在他们搬动洗衣机的时候,那个男鬼一直微笑着看他们,温乐沣还没有修炼到温乐源那种视而不见的本领,几次把洗衣机边角撞到门上或墙上,每撞一次,楚红就发出一声心痛的低叫,几次之后温乐源就有些心烦,恼怒地把温乐沣推到一边,自己一个人搬起洗衣机哐咚哐咚地就出去了。

    温乐沣尴尬地挠挠脑袋,向楚红告了一声抱歉,跟在温乐源的后面向外走去。然而就在他将走出去时,那个半脸的男鬼却忽然飘到门口,阻挡了他的去路。他不想让楚红知道她的房间里除了她之外还住了一个鬼,于是低着头想从鬼和门之间的缝隙过去,那鬼又动了一下,这回把他完全堵住了。

    鬼是无形的东西,但是通过鬼的身体的时候人都会有很不舒服的感觉,比如恶心、头晕等等,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种感觉并不太明显,可温乐沣不是“普通人”。所以既然看得见,温乐沣就一般不会犯这种错误,可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看着那男鬼仅剩的一只眼睛,用目光表示自己不喜欢这种玩笑。

    “请问……怎么了?”身后传来楚红的疑问。

    如果不想吓到你的女人的话,那就不要再这时候骚扰我!

    男鬼依然沉默着,只是对他微笑,却不让开。

    要说什么请到我的房间里来,不要在这里!

    男鬼露出了很悲伤的表情,他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见温乐沣面对着门口却站在那里不走,楚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碰一下他的肩膀:“对不起,您……”

    忽然,温乐源从外面大步走回来,粗壮的胳膊一划拉,男鬼的身形被打得支离破碎,化作轻烟暂时消失。

    “你不跟我回去呆人家这儿干什么!想当上门女婿啊!”他粗鲁地骂着,却用和声音不相称的温柔臂膀拉过温乐沣,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温乐源拉着温乐沣离开,楚红在他们身后慢慢地关上了门。

    一回到自己房间,温乐源立刻把温乐沣紧紧抱在胸口,有些心痛地低语:“怎么了?你又看见什么了?别哭啊……所以我不是不让你住在这儿……”

    头埋在温乐源胸口处的温乐沣,满脸都是泪水。其实不是他想哭,也并不是为什么而悲痛,只是情绪被那个男鬼感染到,在流那男鬼的眼泪而已。

    温乐沣对于人类的情绪感应很差,有时别人都气得要跳脚了他还没有感觉,但是对鬼他却总是能轻易地感受得到,不必接触到对方,甚至不必看到对方,只要知道对方的存在,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心情--悲伤的、痛苦的、愤怒的、狂喜的……

    温乐源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不让他在这栋阴宅中长住,奈何温乐沣根本不听他的,所以他只有退一步,至少让他和自己住在一起,这样有点什么事他也可以有个照应。

    “温乐沣……你都这样了,不如就回家去吧。”

    “不回去!”

    “你你……你这是在跟谁怄气!”

    温乐沣随便擦了擦脸上纵横交错的泪迹:“我不是在和谁怄气,只是我想看看这些年你到底都在干些什么,至少回去以后可以理直气壮地和爸妈说你没有在做违法的生意,让他们放心。”

    “……我本来就没有在做违法的生意。”

    “真的吗?”

    面对他怀疑的眼神,温乐源无言以对,最终只有很不高兴地把他推开,挥挥手说:“行了,你爱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劝你了!不过你可别给我管太多,”他用下巴比一比隔壁的位置,“那些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不准做多余的事,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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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3 16:5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道……”

    “那好,我们开始洗衣服吧。”温乐源踱到浴室里,从地上的衣服堆里随便拉出几件就往洗衣机里塞。

    “等一下!哥!内衣和外衣不能在一起洗!”

    “啊?反正都是衣服,有什么关系?”

    “不行!快拿出来……啊!住手!深色衣服和浅色衣服要分开!”

    “为什么?”

    温乐沣气得没话说了,拽着他的腰带把他从浴室里拽出来,然后打开门把他推出去:“用不着你洗了,你出去买洗衣粉去!买特大包的!我怕不够用。”

    “哎哎,其实我平时洗衣服也很干净的,乐沣你怎么能这么……”一回头,门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关上,“……这么打击我……”

    温乐源咕哝着离开,转身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03房间的门,面容有些阴沉。

    按下电梯的按键,温乐源走了进去,里面的黑衣女子依然站在原位,似乎从来没有移动过。

    “你好。”温乐源向她打招呼。

    女子转过身来--另外一边还是一个黑色长发的背影。

    “你好,我吓倒他了吗?”她说话很慢,很像普通的冤魂定势。

    温乐源沮丧地摇头:“没有……他是打定注意黏着我了,怎么吓都没用。”

    “那我还要吓他吗?”

    “不用了,谢谢,”电梯到了,他走出去,回头对她说,“不过你的谢礼我不会忘记的,冥币一亿元,下次有需要还要拜托你了。”

    “不用客气……”

    温乐源抱着洗衣粉走出电梯,正巧看见楚红背着包出来,反手锁上自己的门,看来是要出去。那个男鬼仍然跟在她的身后,若即若离地飘荡着。

    “怎么买这么大一包洗衣粉?”楚红看见他怀里抱着的和米袋子差不多大的洗衣粉袋,吃惊地笑问。

    “哦……”温乐源尴尬地挠头,实在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积攒了无数的脏衣服,“这个……其实是乐沣……我弟弟他说要一次多买一些,这样比较节约。”

    “刚才那个是你弟弟呀?和你长得很像。”

    “哈哈哈哈……是吗?”

    稍微寒暄几句之后,楚红背着包急匆匆地走了,温乐源走到自己门口,正要敲门,门已经开了。温乐沣伸出头,看着楚红消失在电梯里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温乐源把他脑袋一推,推回房间里:“看什么?不是告诉你不要多管闲事?”

    “不是多管闲事,我只是有点想知道那个男的想和我说……吓!你买这么大包洗衣粉干什么?”

    “不是你告诉我要买特大包的吗?”

    “我要的是特大包不是麻袋包……”温乐沣无力地垂下头,“好吧……多就多……大不了多用些时候。”

    把洗衣粉交给温乐沣,温乐源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想知道那个男的想和你说……说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他想和我说什么。”温乐沣拉开洗衣粉袋,用手挖了一大把丢进洗衣机里。

    “我说了好几遍不要多管闲事!你当我放屁吗!”温乐源愤怒地跳脚。

    按下开关,洗衣机轰轰隆隆地转动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个男鬼好像想和我说什么,但是却一直都不开口,就算开口也只是嘴唇在动,听不到他一点声音。”

    “什么!”温乐源大叫起来,“你居然还和他交流了!什么时候!是不是刚才我出去的时候!我都说了不准你和他接触!你居然还--”

    “我没有!”温乐沣生气了,“我说的就是刚才他把我堵在楚红房间里的时候的事!你老这么紧张干吗?”

    温乐源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好一会儿,说:“其实不是哥毛病多,你不明白的,这里这么容易招鬼,当然招来的恶鬼更是不少,我怕你出事……”

    “不是有你在吗?”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哪。”

    温乐沣叹了口气,手撑在洗衣机的边缘上说:“好,我知道哥你是担心我,我不去管那些事就好了,你放心吧。”

    温乐源也叹了口气,拍拍他的后脑勺,沉默了下来。

    虽然温乐源因为那个人头的女鬼而狠赚了一笔,但在温乐沣提出要买新被褥的时候温乐源却死活不让。因为他这钱有十分之一要交给那个阴老太婆,剩下的四分之三要寄回去给爸妈,再剩下的四分之一才是他自己的开销用度。

    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么多钱又相对轻松的好差事并不是时时都有的,他接到的活经常都是那种有生命危险却报酬不算太丰厚的活计,所以为了今后的日子考虑,他一定要留下退路才行。

    “哥……”温乐沣躺在光秃秃没有罩子的褥子上,看着屋顶说,“把这么多钱都交给家里,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娶上嫂子?”

    温乐源靠着墙壁盘腿坐在地上,眼睛望着窗外挂得万国旗一样的衣服被单,指缝中夹着烟卷吞云吐雾,并不回答。

    “哥……”

    “乐沣,”温乐源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家?”

    “咦?你离家出走的时候不是在给爸妈的信上说,因为讨厌别人对你能看见鬼这件事指指点点?”

    温乐源嗤地一声笑了:“你都不在乎,我干吗在乎?他们指指点点又没指到我鼻子上来。”

    “那是……?”

    “我是为了你。”

    温乐沣吃惊地看着他,大睁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知道我是考不上大学的,可是你不一样,你从小就是好学生,尖子生。如果我硬要去考的话,最多能考个毫无前途的三流大学,花光爸妈本来就不太多的积蓄,到时候你怎么办?所以我才做了这个决定,离开家,找工作,自食其力,最好还能帮上你的忙。”

    “可是……”温乐沣微微地苦笑了,“你看我现在,什么大学毕业,一点用都没有……”

    “会有用的,”温乐源笑着,伸出脚踢一下他的腿,“一定会有用的。你学什么专业?可以试试看自己闯一番事业嘛。”

    “自己闯……一番事业?”温乐沣想到了自己的专业,忽然心中一片透亮。

    对呀!没必要一定给别人干!他自己也可以做一番事业不是吗?电脑这个东西可以在自己家里摆弄,试着编一些小程序,不也是一条出路吗?

    “谢谢哥!我一定会努力的!”

    听到楚红回家的声音时,他们把洗衣机搬送了回去。

    见是他们,楚红愉快地将门打开,让他们先把东西送进去。

    “用完了?再不用了吗?”她笑着问。

    “不用了。”温乐沣帮忙把洗衣机放回原位,拍拍手对她说,“谢谢你的洗衣机,下次有需要的时候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帮忙。”

    “那就谢谢喽。”

    温乐源这次没有把温乐沣丢在身后,而是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挽在身边,那个男鬼似乎很怕温乐源,便没有再接近温乐沣。

    那对兄弟离开之后,楚红放好挎包,脱下外衣挂上挂钩,取下围裙系好,挽起袖子准备做饭。

    其实她只有一个人住,平时在外面买点吃也无所谓。不过今天不太一样,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来她这里做客,所以她要亲自下厨,做出一桌好菜来给那个人看。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半脸的男鬼看起来非常悲伤。他飘飘荡荡地站在她必经的路上,她一次一次穿越他的身影却毫无所觉,他低下头,仅剩的一只眼睛默默地流下了一行清泪。

    两个小时后,门铃被人按响了,楚红几乎是跳跃着去开门的。

    门口,迎接她的是一大把百合花束,花束的后面是一张笑得异常灿烂的脸:“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我的小红红!”

    “什么小红红!”她笑骂一声,接过他的花束,伸出脸庞让他在自己脸上一吻,“怎么样,小哲哲,出差还愉快吗?”

    “居然又叫我小哲哲……你这是报复吗?”林哲和她一起进门,笑着说,“出差有什么好的,每天见不到你,我好痛苦啊--”

    他做出痛苦的样子就要往她身上扑,她用花束啪地轻打了一下他的脸:“不准过来,先吃饭再说。”

    兼当厨房和客厅的房间中央摆着一个漂亮的玻璃桌,上面铺有洁白的桌布,几盘家常小菜,还有一瓶已经装好水的花瓶,看来她早就料到林哲会给她带花。

    “哇--”林哲看着那些小菜,夸张地大声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美味佳肴!小红红!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我太幸福了!”

    “说得你好像是第一次吃一样,”楚红瞪他一眼,继而微笑,“都吃了五年还这么夸张。”

    两人在桌旁坐下,林哲蹭得离她近一些,死皮赖脸地说:“如果是我老婆做的菜的话我会更爱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感动得哭出来。”

    楚红的笑容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微微地僵住了,林哲审视般看着她的脸,她转过头去,避开他的眼神。

    “楚红……”他轻轻地叫她,“你为什么还是不答应呢?都这么久了……”

    楚红又笑了起来,笑容却明显不如之前那么自然:“其实我们这样不是挺好吗?这样和普通夫妻有什么两样?何必一定要结婚。”

    “可是……”林哲稍微带点央求地说,“我妈现在老催我结婚好给她抱孙子啊,你看我都三十了,再拖下去我妈非得急出心脏病不可。”

    楚红抬起头,半脸的男鬼正好站在她的面前,他以为她在看他,不由一惊。但是他很快发现她其实并没有看见他,她的目光透过他,一直穿透到很远的地方。

    “如果你这么着急的话,我们就分手,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和其他女人结婚。”她淡淡地说。

    林哲知道她生气了,慌忙搂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我跟你开玩笑的!别这样嘛!红红!我妈不着急,我说着玩的!哈哈哈哈……”

    楚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的?说着玩的?”

    林哲用力点头。“你居然就让他这么进来了!!”温乐源怒吼,他的声音高亢得简直像要把房顶掀掉,“我警告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你答应的话都变成放屁!是不是!?”

    “那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恶鬼。”温乐沣不在意地放下手中的东西,招手让垂着头站在门口的男鬼进来。

    “乐沣!你……”温乐源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哥,别这么小心眼。”

    “你居然说我小心眼!”温乐源暴跳,“我说了!不准他进来!不准不准!”

[ 本帖最后由 宸毓 于 2005-8-13 17: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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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3 17:02:31 | 显示全部楼层
“哥……”温乐沣无奈地拍拍他的胸口,说,“我已经让他进来了,只是给他个安身的地方,没关系的,他过一会儿就回楚红那边去。是不是?”最后的“是不是”是问那男鬼的。

    男鬼微微点了一下头。温乐源气呼呼地甩开温乐沣,一肚子闷气地看电视去了。

    “请坐。”

    那鬼轻飘飘地移动到离温乐源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蹲坐下来,头埋得低低地,似乎有意不想别人看到他的脸。

    温乐沣和温乐源吃过饭,那鬼仍然坐在原地没有挪动。温乐沣收拾好东西,坐到了他的身边。

    “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乐沣!”温乐源出声警告。

    “只是问问而已……”

    那鬼向他们笑了一下,无论怎么看,那微笑都相当凄凉。他摆了摆手,似乎告诉他们他没事,或者只是说,他不想开口。

    “你为什么不开口?”

    那鬼的笑容更加凄凉,他似乎犹豫了许久,方才微微张开了口。温乐沣和温乐源同时吃了一惊。

    那鬼的口中,只剩下了半截舌头,剩下的一半已不翼而飞。

    “是谁对你这么做的?”要让鬼的舌头消失,一定是某人用了邪术将那鬼的尸体上的舌头割下,封存到某个地方而造成的,可是一般不会有人用这么阴损的招数,也很少人会用。

    那鬼在空中画圈,似乎在写字,温乐沣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好容易猜出了他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还真是倒霉啊,连害你的人都不知道是谁。”温乐源好像在嘲笑一样说。

    “哥!”

    “好好好,我不多话。”

    “你是车祸而死的吗?”

    那鬼点了点头。

    “交通意外?”

    那鬼好像想点头,又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犹豫了。

    “诶!你到底是意外死的不?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你就未免死得太糊涂了!”温乐源说。刚才还说温乐沣太多管闲事,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他居然也没免俗。

    那鬼着急起来,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一只手在空中乱划,划出了无数意义不明的线条,温乐沣这回连一个字也没猜出来。

    “我说哥……总不能全让他用手指头写出来吧?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这个嘛……”温乐源的视线飘向远方,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上写着“我知道有办法,但是我不想干”。

    “……你到这个时候还在计较钱的事情?他可是鬼!哪里来的身外之物?”

    “不是那个意思……我没办法让他说话,可那个老太婆有……要是让她做的话她肯定又要敲诈我……喂!乐沣你去哪儿!”

    “我去带阴老太太来!”

    温乐沣消失在门外,声音远远传来。

    温乐源气个半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只要把他弄来就一定要多管闲事……我先前说的全变放屁了!”

    相较于温乐源的万事不关心,阴老太太倒很爽快,放下手中的活计就和温乐沣一起到了他们房间来。

    温乐源躲在角落里看电视,好像连多一眼也不愿意往老太太那里看。老太太倒也不理他那么多,一进来便大大方方地盘腿坐到了那男鬼的面前。

    “你舌头丢喽哈?”她问。

    男鬼点头。

    老太太从怀里取出一道符在他面前一晃:“这是给你的舌头,保你能开口讲话哈。不过时间不长,一个小时,再长就没办法了哈。”

    男鬼的脸上出现了感激的神色,用力点头。

    老太太让温乐沣取来一杯水,将符咒点火后丢入水中。说也奇怪,那着火的符咒落入水中后却没有熄灭,一直烧到全部变成了灰烬后火焰才完全消失。老太太拿起那杯水,口中念念有词。

    “张嘴。”

    男鬼张开嘴,老太太将符水倒进去,嗤地一声,一股轻烟从男鬼口中飘散出来,男鬼的表情霎那间变得惊恐,捂着嘴开始痛苦地原地打滚。

    “老太太!他这是--”

    老太太举起手:“没事,这符水稍微痛一点,马上就会好了哈。”

    果然,男鬼没过一会儿便不再挣扎,坐起了身来。

    “谢谢……”他的声音有点低哑,不太自然,大约是符水的关系。但是不管怎样他至少能说话了。

    “喔啊……老太太您真是厉害!”温乐沣惊叹。

    老太太有几分得意:“哼,守护这阴宅这么久,没这两下子咋行哈。我说年轻人,你是怎么回事啦?是情杀哈?”

    “不……”男鬼坐正身体,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的名字叫做周正,和隔壁的楚红原本是情侣,林哲是他的朋友。五年前,林哲巧遇楚红,惊为天人,死活要与她双宿双飞。想当然尔,楚红根本不曾理他,与楚红情深爱笃的周正也决不会同意,他们明确地告诉他说,他们两个已经准备结婚,连结婚用品都准备好了。他再纠缠下去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林哲表面上似乎退却了,但在私底下却没有死心,仍然不断用电话纠缠楚红。楚红不堪其扰,将事情告诉周正,周正便去找林哲算帐。没想到林哲对此事供认不讳,甚至下跪乞求周正离开楚红。这种痴情很讨厌,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可问题是周正总觉得有些怪异,因为楚红和林哲之间真正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他为什么对楚红如此执着,甚至不惜一跪为红颜?

    以周正对他的理解看来,这是完全无法解释的事情。

    在周正严辞斥责了林哲之后的某天夜晚,在立交桥下,他就被车撞死了……

    “肯定是那个小子杀的你嘛!这太明显了!去变成怨鬼杀了他吧!”温乐源提高了嗓门大声吼道。

    “你闭嘴哈!”老太太回吼他。

    温乐源气得瞪圆了眼睛,就好像想用眼珠子砸死她一样,不过却居然没有和她对吵。

    周正摇了摇头:“不,不是林哲。”

    “不是林哲?”温乐沣想一想,“那难道说你真的是因为交通意外而死的了?”周正又摇了摇头。

    “是林哲买的帮凶哈?”老太太猜测。

    “也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叽叽歪歪的烦死了!”温乐源又吼。明明“多管闲事”这几个字就他喊得最厉害,到这会儿他却已经全忘光了。

    “凶手……就在隔壁,现在和他们在一起,”周正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老太太爬起来就要去隔壁,温乐沣一把抱住了她的脚:“老太太!等一下!那可是凶手!您不能这么过去!”

    “老婆子我见过的阵仗大了哈!怕他个小小凶手!”老太太甩开他,穿上鞋就出去了。

    温乐沣慌慌张张套上一半的鞋子就踢啦踢啦地跟了出去,温乐源一把没拽住他。

    “乐沣!那可是凶手!回来!”他徒劳地大叫。

    老太太到了隔壁,枯树皮一般的老手握成拳头,用力敲打那扇破门:“开门!查账!”

    你查什么帐啊,想借口也想个好点的吧……温乐沣闭了一下眼睛,心说这老太太还真是乱来……

    里面叮铃咣啷半天,被打扰了好事的林哲衣冠不整地跑出来,拉开门就是一顿破口大骂:“作死呢作死呢!我家查什么帐!我又没偷漏你税!”

    看见他,老太太居然惊了一下,好半天没有说话。

    眼见无法收场的温乐沣慌忙上来打哈哈:“啊哈哈哈……真抱歉!房东老太太弄错人了,她是要敲我们的门,对不起,实在抱歉……”

    “有病啊!老眼昏花!白内障就去治!别在这里祸害人!”

    “对不起,真对不起……”

    一边打躬作揖,一边将老太太拉回了自己房间,在林哲恶狠狠的目光中把门轻轻关上。

    直到进了门,老太太好像还是有些惊魂未定,温乐沣拧着眉,扶她脱鞋,在地上坐了下来。

    “乐沣?你们到底看见了什么?”

    温乐沣没有说话,很久以后,老太太开口了,出口的声音极为嘶哑,就好像是艰难迸出的一般。

    “黑影……好大片黑影……”

    温乐源的表情凝重起来:“黑影?什么样的大片黑影?”

    “从头到脚,”温乐沣低声说,“很大很大片的黑影,似乎是什么活的东西,看不清楚形状,也不知道到底是人的灵还是其他的什么……”

    刚才在面对那大片的黑影时,他少有地感觉到了恐惧。那是个满怀了恶意的鬼魂,不管是因为什么才出现的,都可以感觉到它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它怀藏的恨意太明显,就像刀一样,在见面的瞬间向他们扎了过来。他不禁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那鬼魂的恶意并没有针对他,它针对的应该是别的东西,可是即使如此温乐沣还是感觉到了痛,这说明它的怨气相当重,普通的方法根本降不住它。

    “杀我的,就是刚才那个东西,”一直没有作声的周正终于开口了,“它本来附在林哲身上,后来又附在肇事司机身上撞死了我,又控制那个司机割了我的舌头封藏起来,让我做鬼也诉冤无门。”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温乐沣问。

    周正摇头:“我也是死了以后才发现林哲身上附着那种东西,也难怪他一直想要接近楚红,一定是那个东西控制了他他才这么做的。”

    “鬼……连人的心都能改变吗?”温乐源靠着电视,不冷不热地说。

    周正微微一愣。

    看见他询问的眼神,温乐源嘿地笑了一声:“别这么看我,看也没用,我只是觉得有点怪罢了。”

    “有点怪?”

    “反正有什么地方不对,有问题。”温乐源挠挠肚子,“不过我没见你们说的那鬼,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是你自己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的。”

    “切,又不关我的事,”温乐源冷笑,“这家伙又没雇佣我,我凭啥帮忙?”

    “哥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我赚的本来就是死人钱,要什么同情心。”温乐源看看周正,说,“不过要是你出钱雇佣我就不一样了,你有钱没?”

    周正青白的脸涨得通红:“我……我都死了五年了……哪来的钱……”

    “看吧。没钱,没办法。”

    “你铁石心肠!”温乐沣生气了,用脚猛踹他的腿,“你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要不……要不我给你钱!你就不能帮帮他吗?”

    “凭你身上那十六块零钱?”温乐源哈哈大笑,温乐沣气急。

    “我给你钱。”阴老太太忽然开口说。

    温乐源一惊,高呼:“奇迹啊!铁公鸡拔毛了!”

    阴老太太啐了他一口:“放你的屁!我告诉你哈,这次事情难办,你别给我紧要关头拉稀!一定要保证把这男的身上那东西弄走,不然那女的也不能在这里住了。真是,怎么这么粗心,这女的住进来一个月了才发现她身边有这种危险东西哈……”

    “那东西真的……那么强?”温乐沣有些吃惊地探问。他知道那东西怨气强,可却没想到连阴老太太也没办法。

    阴老太太别扭地点点头。

    周正道:“其实这也是我一直没办法找人求救的原因……不能说话还好办,我可以和灵媒师用写字交流,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它没办法……我现在看着它每天都和楚红在一起,我这心里……”

    温乐沣可以理解他心急如焚的感受,但是连阴老太太都没办法的事,想来也不能太急--至于温乐源那方面,他对他的力量还没有一个感性的认识,所以还没有被列入考虑范围之中。

    “那你给多少钱?”

    “100。”

    “我“我不是廉价劳动力。500。”

    “你房间租价提高400哈。”

    “……一毛不拔的死老太婆……”

    “那以后就看你喽,我走呀。”老太太困难地跪坐起身,温乐沣忙扶了一把。

    “喂!用具呢!还要我自己掏吗!”

    “免费给你用哈!烦死!”

    “……我真的杀掉你噢,该死的老太婆……”温乐源竖起中指,老太太连一眼也没回头看。温乐源更是七窍生烟。

    温乐沣扶着她将他送出门去,进了电梯,老太太捂着嘴偷笑起来。

    “老太太?”温乐沣有些讶然地问。

    “你哥生气却拿我莫办法的样子可爱得很罗!呵呵呵呵……”老太太说着,大笑。

    温乐沣:“……”怪不得您老故意气他……

    “这任务困难哈,当然不能给你们100块就完喽,”老太太看着他,慈祥地说,“500块是常价哈,不过我不给他,到时你来拿那400,啊?”

    虽然喜欢欺负温乐源,却原来只是个爱搞怪的老人罢了……温乐沣微笑:“我不会告诉他的,谢谢老太太。”

    老太太拍拍他,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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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3 17:03: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积怨成鬼

作者:sine


    虽然说了要驱鬼,但总不能直接就这么冲到楚红房间里去理直气壮地告诉她,她现在的男朋友身上有怪物,让她马上离开好让他们拯救她男友?她要能信才见鬼了!说不定还会一个电话让警察请他们到派出所喝茶。

    温乐沣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档子事他还是头一回,不过温乐源却是轻车熟路了。第二天早上他就在十楼楼顶的晒台上晒了一大盆水,从阴老太太那儿取了一叠符咒,又拿了她一个佛像和一串佛珠。

    “你给我小心点噢!”老太太拿佛像给他的时候心痛地骂,“这用舍利开光过,很贵重!你要弄坏就给我一辈子干白活!记住莫哈!”

    “记住了记住了。”温乐源随手把佛像塞到怀里。

    发现他对佛像不敬,老太太操了笤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一直打到他把佛像拿出来向它磕了几个响头才作罢。

    “死老太婆……”温乐源恭恭敬敬地捧着佛像出门,转眼间嘴里就开始嘟嘟囔囔地骂。

    温乐沣却忍不住笑。因为老太太对待温乐源的方式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温乐源尽管嘴里老不干不净地说老太太这样不好那样不行,不过却从来没有想到用拳头对她。至少,他应该是将她当亲人看的吧。

    回到房间里,温乐源用茶几做了一个供台,将佛像面南背北地放好,放一鼎小香炉,又点几枝香插上,拜了几拜。

    “这佛像有什么用?”见他这么设置,温乐沣问。

    “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用不到这个。”温乐源点起一支烟,夹着烟的手指点一点佛像,“不过这回有你在,我得保你安全,到时候你就呆在这房间里别出去,那东西拿你没办法。”

    “呆在房间里别出去?那我怎么帮你的忙?”

    温乐源呸了一声道:“别以为你看了20年的鬼就什么都知道了,这世上危险的恶鬼你还没见过呢!别说帮我忙,你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让我有脸回家见爸妈就行。”

    温乐沣想说你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但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一时竟无法反驳,只能搓揉着自己的膝盖,满肚子的不服。

    那个男人来的时候一般是在下午或晚上,兄弟两个中午一过就再没看电视没听收音机,坐在门口支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晚上七点,隔壁的门被准时敲响了。

    在那两个人寒暄之际,周正穿透墙壁钻了过来,然而他只是露了个头而已,佛像就骤然发出无色的光束,将整个房间包围了起来。周正就好像被火烧到一样,原本完好的那半张脸的皮也一层一层剥落下来,带血的筋肉也一片片掉下,隐现白骨。然而他无论怎么挣扎也退不回去,半个身体死死卡在墙壁中,无法逃脱佛光的照耀。没有了舌头的他只能喉咙中发出“荷荷”的声音凄厉求救,已经出来的一只手在空中徒劳地舞动。

    “哥!快放开他!”温乐沣大叫一声,扑到茶几上想用身体遮住佛像,但佛光从他的体内又透了出来,一样毫不留情地笼罩着周正探出来的半个头颅。

    “你这样没用的。”温乐源慢悠悠地说着,从茶几下抽出一条黄绫布盖在佛像之上,佛光立时消隐。

    周正的肩膀颤抖着,从墙壁的夹角中慢慢飘了出来。他的脸上和那一只手臂鲜血淋漓,不断往下滴落鲜血,红色的血液滴落到地板上,又化作绿色的水迹而消失。

    “太残忍了吧。”温乐沣责备地说。

    温乐源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里面最后一支烟叼在嘴上,烟盒随手捏扁往地板上一丢。

    “残忍?”他冷笑,“这可是佛光,佛光普照是什么意思知道不?超度亡魂!没用的话我拿它干什么。”

    转眼望着周正那满脸满身的血,温乐沣连看都觉得很痛:“那……他这样怎么办?”

    周正的头盖骨已经完全露出来了,另外一只眼睛也有摇摇欲坠的趋势,如果他还是人的话,现在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如果他被佛光烧化那就可以下地去见阎王爷了,可惜他似乎不太想的样子,”温乐源换个姿势,点着了嘴上叼的烟,扑地吹出一口烟圈,“佛光烧到的地方不可能好了,等解决了那女人身边的问题,就让佛光直接把他送去阎王殿,到那里他会重生。”

    “……真的吗?”

    “那老太婆说的!我哪知道是真是假!”温乐源烦躁地说,“我又没死过!等死过了再告诉你!”

    “……”这个人这么躁的脾气,怎么胜任这工作这么多年的啊……

    “你!”温乐源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一点蜷缩成团的周正,“现在就回去那边,半个小时后我准备好了就开始布阵,这边房间我要用佛光罩住保护我弟弟,你就别再过来了,再过来也是给我找麻烦。”

    周正的脸上露出了乞求的神色,似乎不想回那边去。

    合着那一脸的血肉模糊,温乐沣于心不忍地对温乐源道:“让他留在这里没关系吧,那东西太可怕了……”

    温乐源大怒:“噢!他怕我不怕!他就知道那东西攻击过来会没命我就没关系!?……好!我是没关系,你怎么办!?我借它来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难道要我用来保护冤鬼啊!”他指着周正吼,“你给我回去!再不回去我化了你!”

    周正踌躇了一会儿,发现温乐源作势去掀佛像上的黄绫布,立刻飘身而起,带着血迹消失在墙那边。

    温乐沣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无助的冤鬼消失,转头冲温乐源高声道:“你太没人情味了!”

    温乐沣脾气很好,极少对人大小声,这次对自己的哥哥这么发脾气,可见他真的被气得够戗。可温乐源还是那一脸的不在乎,好像丝毫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问题。

    “哥!”温乐沣又对他大声叫。

    温乐源一把扯掉了佛像上的黄绫布,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地说:“你就给我好好呆在这里,有什么不满也到以后再说,今天我要解决隔壁那个东西,你不准出来妨碍我。”

    把抽了一半的烟掐死在烟灰缸里,他脱掉外衣,只穿内里的一件背心,又翻腾出一只军用挎包,将符咒都放入包里,拿了一小瓶在晒台上接了一天阳光的水就准备出门。温乐沣对于他这种态度极为不满,正想追上去和他分辨几句,他却回身抓住了温乐沣的头发,眼神非常、非常认真地看着他。

    “我说过不准你出来,你要是敢出来我就打死你,听到没有?”

    也不管温乐沣的反应,把他一丢,他便出了门去。

    “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温乐沣的声音,从紧闭的门后厉声传来。

    温乐源看着那扇隔离了兄弟的门板,哼地笑了一声:“你还嫩了点,等有了经验吧……哼哼……”

    他打开小瓶的盖子,用里面的水在03房间门口的地面上洒出一道弧形的线,正好将03号房门整个包围起来,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用红色墨水在黄色裱纸上画出的符咒,确认无误后,将符咒点燃,扔进水迹画成的弧形线中。

    原本那张符咒只是燃起了一丁点蓝色的小火苗,但在扔进弧形线内的一瞬间,轰地一声冲起了一米多高的火焰。一张小小的符咒才用了多大的纸张?即使能窜起如此之高的火焰也该在一瞬间之后便消失无踪,但那火焰就好像有其他东西在支撑一般,一直持续着高高的火苗,不曾有一丁点消退。

    房间内,林哲高举着玫瑰花束,正在作出下跪求婚的模样歌颂楚红的美貌。

    “啊!你美得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天下无双,国色天香……”

    坐在沙发上的楚红笑得气都快上不来了:“好了……哈哈哈……你这贫嘴哪里学来的!”

    “为了爱你,我宁愿去背莎士比亚的全集……”

    “好酸……酸死了!哈哈哈哈哈……”楚红捂着肚子,笑得连腮帮子都痛了,“不行了不行了,别再逗我笑了,累死我了……”

    林哲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忽然门口轰一声响,好像有什么剧烈地燃烧起来一样,从门口处透入了金红色的火光。

    楚红一惊:“失火了吗?我去看看……”

    “别去!”林哲一把按住她,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狰狞。

    楚红被他这种表情吓住了,忍不住身体向后一缩:“林……林哲!?”

    林哲望着门口,双目中透出了血红的光。他的一双瞳仁黑得就好像有什么暗得不见天日的东西在里面扭动,鼻子皱在一起,显露出深深的沟壑,上下牙齿用力紧咬,长而尖的犬齿显得异常突出。他脸上的皮肤好像一下子塌陷了下去,面皮只是包裹着他的骷髅面骨,就好像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楚红从侧面看到了他的半张脸,尖叫一声抱着沙发上的靠枕缩到角落里,身体蜷成了一团,惊恐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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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3 17:03: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妨碍我……”

    林哲慢慢挪动着脚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门外的火光带着呼呼的风声轰然冲了进来。

    如果那是真的火,如果那是真的人,现在已经被燃烧的火光烧成灰烬了,然而林哲昂然站在火光之中,火焰围绕着他的身体打转,却近不了身。这一回,温乐源将围绕在林哲身周的那个黑影看了个清清楚楚。

    果然,就如阴老太太和温乐沣所说的,那黑影没有头脸也没有手脚,只是黑漆漆地一团,在林哲周身的空间蠕动,就好像是什么东西的活物,遮掩了林哲的上半个身体,让他的上半身一片暗黑模糊。也正是有那团黑影的围绕,火光才始终无法接近林哲的身体。不过那火也异常怪异,只绕着林哲周身游动,即使火舌舔上周围器物也并不燃烧,看起来就像幻影似的。

    “你是谁……为什么管我们的闲事……”那声音并非只有一个,还有一个比他更加暗哑低沉的声音,至少有双重的声音套叠其中,就像有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一样。

    门外,温乐源眯着眼睛向他微笑。

    “你错就错在……不该住我们隔壁!”他从背后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另一张红色符咒,口中低声念讼着什么,那张符咒也飕地一声燃烧起来,一人多高的巨型火焰直冲林哲。

    林哲周身的黑色雾状体倏地在林哲身前凝成一团,造成了坚强的防护壁。火焰触到黑雾便嘭地一声炸裂开来,随着地动山摇的震动,火光四处飞溅。

    整个三楼的住客都感觉到了这种震动,老客人们习以为常地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几个新客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门看个究竟,却只见火球四下里飞来飞去,当即嚎叫一声又齐刷刷地咣当把门关上,躲在门背后哆哆嗦嗦,死也不肯再出去。

    力拼火焰之后,那黑色的雾状体明显地缩小了一圈,林哲的手指抓住门框,不断地喘息。

    “我跟你无冤无仇……”

    “我说了,你唯一的错就是住在了我们的隔壁。”

    温乐源轻松地去掏另外一张符咒,林哲在喘息之中看准了他的空隙,猛扑上去将他撞倒,向楼梯口狂奔而去。躺在地上的温乐源清楚地看见,那个林哲的脚并没有在地面上走动,而是距离地面足有10公分地飘动。

    他看一眼在房内依然缩成一团的楚红,爬起来就往林哲逃走的地方追去。

    “不准开电梯!”温乐源吼。

    他这一嗓子并不是吼给林哲听的,而是给电梯中的女鬼。那里是她的地盘,只要她不允许,谁也休想从那里通过。林哲在电梯上按了两下,发现电梯毫无动静,转头温乐源又狂奔而至,便放弃了用电梯的想法,看一眼向下的楼梯,稍一犹豫,又顺着阶梯向上跑去。

    温乐沣在房间中听到了外面的巨响,咬牙隐忍着自己出去一窥究竟的欲望。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现在出去只不过是给温乐源找麻烦而已。

    七点钟时天色就有点暗了,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何时,仅剩的夕阳余光已经消失无踪。天空黑沉沉地,不比乡下那清亮的星空,在都市的夜晚,即使是最晴朗的天气也看不到几颗星。

    温乐沣看着窗外,禁不住越来越心焦。阳气正在逐渐衰减,阴气却逐渐升高,虽然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达到顶点,但仅以现在这种强度而言就已经很危险了。虽然温乐源一直说自己没问题,可是他现在的能力达到什么程度了呢?那个男人身上附着的怨恨让他浑身都在痛,温乐源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咔、咔、咔几声,窗户的玻璃被人轻轻敲响。温乐沣转头看去,依然满脸溃烂浴血的周正漂浮在窗户外面向他挥手。

    “周正?有事吗?出了什么问题吗?”

    大概是畏惧于佛像的威力,周正并不进来,而是在窗户外面沾着自己的血在玻璃上写字,血迹在玻璃上停留一段时间,化作绿色的液体消失。他写的字都是反的,而且由于右手也被佛光灼伤,只能用左手划写,温乐沣要努力辨认才能认出他到底写的是什么字。

    “你--哥--哥--很--危--险……危险?!为什么?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周正摇手,示意他稍安毋躁,又在玻璃上写道:“他在屋顶,那东西很难缠,你们还有其他帮手吗?”

    “我怎么知道他还有没有可以帮手的人!”温乐沣心急万分,正想拉开窗户和周正直接谈话,又想起什么,转身到佛像前用黄绫布将之遮盖起来,又跑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户,“你说他现在到底是怎么--”

    他的话卡在了一半,因为窗外的周正露出了很奇怪的笑容,咧开他那张剩不下多少完整嘴唇的嘴,发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声音--“你真是他的好弟弟,谢谢你为我开窗。”

    温乐源追着林哲,一直追到了楼顶。

    这栋楼的楼顶上,就像所有小市民的楼顶一样晾晒着无数万国旗--袜子尿布床单内裤等等等等一概不少,一人一鬼在那片挡眼的旗帜之中穿行追逐,锲而不舍。

    林哲明显对这楼顶的格局并不了解,没用一会儿便被追到了边缘。他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汽车在路灯明亮的照耀下来来往往,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回头,面对追上来的人。

    爬了十层楼,又在楼顶上捉了半天迷藏,温乐源这个凡人肉身有点受不住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就像打雷一样,再加上他只穿背心,斜挎着那只军用绿书包,怎么看怎么好笑。

    “你还真是有毅力。”林哲呲着他长长的尖牙对他笑。

    “呼……呼……没有毅力怎么和你们这些东西斗……”一边斗嘴,温乐源一边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该系统地锻炼一下身体……

    “你为什么一定要降服我?”林哲还是笑着,但是语调中隐含了明显的愤怒。

    “我……我为什么不能降服你?你带着那么重的怨气接近楚红……谁知道你想干什么……”100块钱果然还是太少了点,那个死老太婆,到时候一定要让她多吐出点来!

    “怨气?”林哲有些疑惑,“你眼睛是瞎的吗?我身上怎么会有怨气?”

    “你还想狡辩!刚才我还见到来着!你身上那么重的怨气!扎得我浑身都疼……咦?”温乐源的手指指出去一半,悬空着收不回来。

    林哲的身上没有怨气,一点怨气都没有。他周身的确有黑色的雾状体,但那并不是怨气,而是执念--当一个鬼魂在尘世还有强烈牵挂的时候,它的身上就会有执念,只是一般不会有这么强大罢了。

    难道……是我看错了?温乐源茫然地想。可是就算他看错了,难道温乐沣和阴老太太也会一起看错?这……有这种可能吗?可是现在这个人身上真的没有怨气,这又是……

    “我说了你弄错了,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想留在楚红身边,只是这样……”

    “哥!不要被他骗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两人都惊了一下,同时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温乐沣脸色青白地捂着肚子,一步一挪地拨开那些万国旗,缓缓走到二人眼前。温乐源看着他的样子皱起了眉头。林哲脸色沉了下来。

    “他把他身上怨气的部分切割出去了……变成周正的样子,骗我把佛像盖起来,然后突然出手袭击我……”勉强说完,温乐沣努力喘了一口气,“哥……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快把他封起来……”

    温乐源皱眉,却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哥?你怎么了?快点把他……”

    “你在说什么!”林哲大骂,“我变成周正的样子!我变成他的鬼样子干吗!--等一下,你说周正?周正!?”

    温乐源将挎包取下来,随手丢到了一边,向温乐沣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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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3 17:0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温乐沣看着他的动作,焦急万分:“哥!你怎么了?快点封住他啊!不要把后背对着他!他会攻击你的!哥--”

    “你说,你是我弟弟。”

    “哥?”

    温乐源向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精准地指向他的咽喉:“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我们小时候最常玩的游戏是什么?”

    温乐沣退了一步。

    “哥……你在说什么啊……这时候你还……”

    温乐源微笑,更走近他一些:“来啊,说啊,我们以前玩的游戏。很好玩,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哥!小心身后!”

    温乐源根本一眼也不看身后的强敌,手指忽然一钩,“温乐沣”只觉得脖子一阵紧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箍在了上面一样,他紧抓着自己的脖子也难以呼吸。

    “你忘了吗?是隔空取物啊。”温乐源大笑,一推,一个淡色的影子从温乐沣身上被推了出来,温乐沣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布娃娃一般软软地向前倒下,温乐源伸手接住。

    周正血肉模糊的身影在半空中逐渐变得清晰,他捂着自己的脖子恶狠狠地看着抱着弟弟的温乐源,那种几乎能刺穿他人的可怕怨气正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我就说奇怪嘛……”温乐源自语。

    “周正!”林哲看见半空中的鬼影,大叫,“原来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咦?”温乐源纳罕,“你都不知道吗?他其实一直都在你们身边嘛……啊,对了,你是执念的鬼,眼里只有那个楚红……”

    这么说来,他和温乐沣以及阴老太太所看到的那个林哲的怨气其实不是林哲的问题,而是周正当时把身上所有的怨气都留在了那个房子里,所以在林哲开门出来大骂的时候温乐沣和阴老太太才会误以为那怨气是林哲身上的,反而将他身上的执念给忽略了。

    “是我又怎么样!”周正恨恨地怒吼,“你拆散了我和楚红!我们明明都要结婚了!你却附在那个司机身上把我撞死了!”

    “你在说什么?”林哲又气又笑,“和楚红有婚约的人是我!分明是你开车把我撞死之后自己又撞上另外一辆卡车才死的!现在居然敢说全是我的错!?”

    两个鬼在天台上大吵起来,渐渐地拉出无数陈年的鸡毛蒜皮,吵到上火处,把对方祖宗十八代和所有女性族人都拉出来挨个拎了一遍,原本来驱鬼的温乐源却被晾在一边,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吵架的家伙。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这种情景,连怎么死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两个鬼都各执一词,还有那个婚约人的问题也……这到底是……??

    本来以为不会再有比这更乱的了,温乐源却在争吵声中忽然听到了什么微弱的声音。他扛起温乐沣,向那声音的来处寻去。

    应该在这里……在这里……再往左,再往右……这不是天台和楼梯的通口吗?那声音应该就是……

    他的手刚沾上通口的门把手,门嘭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女人让人搀扶着一边嚎哭一边大步出来。

    “林哲!林哲!你该死的哪儿去了!哇……你到哪儿去了……我不嫌你丑!我就是害怕而已!你回来呀!你在哪儿!林哲……”

    那嚎哭的女人是楚红,扶着她的人--是温乐沣。

    打开的门没有预期中砸到墙壁上的巨响,温乐沣扭头看了一眼。

    “啊!哥?!”

    他的哥哥扛着“他”,正蹲在门背后捂着鼻子骂娘呢。他忙放开了手里的女人,将撞到了鼻子的温乐源扶起来。

    “哥,你没事吧?”

    “没事才鬼咧!”温乐源大骂,“你脑浆只剩一半是怎地!开门有这么重的吗!把我砸个三长两短下半辈子你养我!”

    温乐沣一迭声地道歉,道着道着,眼睛就溜到了温乐源肩上扛的那具身体上。

    “……咦?那个是……?”

    “你的身体!”温乐源气愤地放下那具身体,点着温乐沣的额头骂,“你缺心眼是吧!告诉你不准出来不准出来你为什么还是不听话!弄得把身体也交给那个该死的周正了!好,你交给周正也没关系,你自己咧?!不好好在身体里呆着你学什么雷锋!居然灵魂脱出去帮助妇女!你是嫌我死得不够早是吧!”

    温乐沣茫然四顾,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其实……其实我根本就没发现我灵魂脱体了……我只知道周正撞了我一下……然后……”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氏兄弟二人,除了见鬼的能力之外,还有他人所没有的特异体质。温乐源,能够远距离控制物体,100米以内,200公斤以下,他没有不能控制的东西;温乐沣,能够在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情况下让灵魂脱离身体,并且行动如常,常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已经脱体。

    温乐源还想再骂,却被一阵比刚才更加恐怖的嚎哭声打断了。

    “哇--林哲!林哲!你出来!林哲--”

    没人支撑的楚红坐在地上,抹着眼泪边哭边叫。周正在她身边,似乎想为她擦去泪水,却无法碰触到她的身体,而楚红这个普通人也根本看不到他,只顾闷头哭自己的。

    温乐源左右寻找,终于在某片床单后发现了他的一双脚。

    “他在那里。”他一指,说。

    与已经没有了肉身的周正不同,林哲是有肉体的,他的肉体因为灵魂所带的强烈执念而保存下来,每天来与楚红见面,因此楚红才能看得见他。他之所以有两个声音也正是因为肉体和灵魂的不合拍而造成的。

    楚红看看他,又看看那双腿,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那个扑去,一边哭还一边继续叫:“林哲!你他妈的干吗要躲我……”

    扑到那片床单处,一把拉开--林哲丑陋而恐怖的鬼脸出现在她面前。

    她静了一两秒钟,哗地一声又把床单拉上,隔着床单抱住他的身体,又开始嚎哭。

    “你死了!哇--我知道你死了……但是你能来找我我好高兴啊……哇--可是你今天忽然变得那么恐怖……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爱你了,只是你那张脸好恐怖啊!哇--我真的爱你!但是要适应那张脸我还需要时间!你不要离开我!我好爱你!哇--”

    “那……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和我结婚……”隔着被单,林哲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哇--我听说死人都是有想要的东西才留在这世上的,我怕答应了和你结婚你马上就会消失啊!哇--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走!你想要怎样都行!哇--我爱你啊--”

    林哲踌躇了许久,终于伸出手,抱住了她--紧紧地抱住,毫不松手。

    周正看着这一切,血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了出来。

    “你爱他……那我呢?……那我……那我算什么……我为你回来这世上又算什么……”

    “你什么都不是。”温乐源向他笑一下,无情地说,“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像你欺骗自己的那样,楚红没有爱过你,也没有和你订过任何婚约,没有人控制别人来杀你,更没有人拔掉你的舌头,而是你杀了林哲,自己又因为意外而死,一切都是你的幻想,就是这样。”

    “不可能……我记得那么清楚……我们相爱过的事实……我们真的相爱过的事实……”周正喃喃自语,望着自己不对称的一双手,全身颤抖,“全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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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3 17:03:58 | 显示全部楼层
“假的。全是假的。”

    周正蓦然昂首,大吼:“这不可能!”

    他的全身绽放出黑色的光芒,向四周炸裂开来。深重的怨气从他的体内不断爬出,蔓延。

    温乐沣的灵体感到了强烈的刺痛,忙一手按住自己身体的天灵盖,深一吸气,钻了进去。温乐源怀中,温乐沣的身体动了一下,他扶起他,温乐沣一缓过气来立刻躲到了他身后。

    林哲发现他的异样变化,转手亦将楚红藏在了自己身后。

    “周正!你不要再纠缠下去了!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你可以插足的余地!”

    失去了精神支柱的周正听不见他的声音,他好像已经疯了。他全身都覆盖了又黑又重的雾状气体,比林哲的更大,更重,影响范围更广。

    “我要把楚红抢回来……我要把她抢回来……抢回来……”他念叨着,拖着似乎连他自己都不能承受深重的怨气向他们走去。

    温乐沣忽然发现了什么,戳了戳温乐源的背,温乐源转过头去,面色一沉。

    受到了周正怨气的吸引,无数游魂正在往这边飘飘荡荡地赶来,房檐下,已经有几只小鬼伸着骨瘦如柴的胳膊爬了上来,向那黑色的物体小心翼翼地接近。

    “那那那……那是什么?”楚红从林哲背后伸出头来,指着周正颤抖地问。她终于能看见他了,可惜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知道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在慢慢向她接近。

    “周正……”林哲说。

    “周正?”她惊呼一声,“就是那个撞死你的人?他这个凶手!是他杀了你!”

    周正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也比不上他此时的心痛,他只想杀了林哲,还有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谁?

    --很重要吗?

    不记得了……只记得……想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他的身体像箭矢一样冲向她,拉出去的身体就像一道瘦长的弯弯拱桥。仅剩的那只眼睛变成了黑红色,飘洒着黑红色的眼泪。

    楚红尖叫。

    林哲倾身向前,打算用自己的身体硬挡他这一下。虽然已经当了五年的鬼,但他并不是真的很懂鬼的事,他只知道现在的周正比刚才力量更强,他这已经腐朽的身体不一定能抵挡得住他。所以他想好了,即使不能完全抵挡也要挡住大半,至少……决不能让他伤到自己身后的楚红!

    他估计错了。他现在不是能抵挡多少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无法抵挡!他的执念因为楚红刚才的告白而减弱了,周正的却成倍增加,他根本不是周正的对手。假如周正碰到他,他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就在周正即将碰到他的那一瞬间,温乐源的挎包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一张符咒从挎包中钻出,在周正的脸前砰然炸开,周正的去势被阻挡了几秒钟。

    几秒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是办他们的事,就这几秒钟就够了。温乐沣骤然跳出,将林哲从楚红身边推开,自己全身压在他的身上--或者说,全身都遮盖在他的身上。

    温乐源丢出了一个打火机敲在挎包上,打火机像刚才那张符咒一样砰然爆炸,却比刚才那张的威力更甚,将整个挎包都点着了。挎包中的符咒随之燃烧,发出明亮的圆形光晕。

    周正高声惨叫,在光晕中挣扎不休,似乎想挣脱那种痛苦的束缚。温乐源一指那符咒的火焰,火焰冲天而起,又折转下来化作一个圆形的圈,将周正整个包围在里面。周正挣扎的身影和黑雾的影子越来越小,最终被围拢,成为一个只有手掌大的小光球。

    怨气消失,被吸引过来的游魂们也失去了聚集的目标,很快又四面八方散去。

    温乐源接住光球,在手指尖滴溜溜地转,一边转一边问:“没事吧?乐……”

    “林哲!林哲!你没事吧!林哲!”比温乐源更着急的楚红粗手粗脚地拉开挡在林哲身上的温乐沣,上下检视林哲的身体。不小心一眼看见他的脸,她的脸色登时绿了一下,抓起被他们扯到地上的床单盖到他脸上,“我……我们可以再习惯习惯……你这脸我还是……还是……”

    这女人的反应真是……有趣……

    温乐源和温乐沣转头偷笑。

    林哲噗哧笑出声来,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身。

    “楚红,我爱你。”

    你可知道啊……我为了你才回来……我如此爱你……

    “嗯……我知道。”她抱住了他的头,低低地,微笑,“我一直都知道。”

    “哥……”温乐沣悄悄地问,“你觉不觉得周正很可怜?”

    温乐源摇了摇头:“如果放他继续留在这世上的话,他会更可怜。”

    放他在这世上的话,他会更可怜……

    温乐源将那个小光球交给了阴老太太,她知道该如何超度周正,所以把他交给她是最适合的了。

    既然如此,那温乐源应该平安拿到他的那份报酬了吧?如果没意外的话是这样的。

    不过可惜的是,他在把光球交给她的时候多说了一句不该说的废话,不太多,就一句--“怨气正体可不是林哲,你这回也上当了不是?老妖精也总有失前蹄的时候嘛。”

    老太太当即大怒,答应给他的100块钱扣掉了一半不说,所有用掉的符咒和那尊佛像的租金照收不误,总共正好50块钱,温乐源这一回--白干。

    “死老太婆!我总有一天把你杀掉挂在外面风干!”被一顿棍棒打出来的温乐源指着老太太的房间声嘶力竭地骂。

    温乐沣看着这一切,摇头,叹气。

    过了两天,老太太将温乐沣悄悄叫到了自己那儿,把答应的400块钱交给他。

    “谢谢老太太。”温乐沣收起钱,笑着说,“其实您不必老跟他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老太太咧着豁牙的嘴呵呵笑起来:“气坏?不会不会,这是我老太婆的乐趣哈,你不懂,哈哈哈哈……”

    温乐沣:“--”

    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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