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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房客(老贴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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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2 10:49:1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下的房客13


  我在一楼楼梯口转角的公布栏,贴上一张启示。


  ‘大家好,住得还习惯吗?我今天不见了一串钥匙,那串钥匙是大家钥匙的备份,我这边没有多打第二份,所以请捡到的人放在客厅桌上,或拿到我房间给我,谢谢。PS:为了防止大家也弄丢自己的钥匙,到时候谁也打不开房间的情况,请每个人将钥匙多打一份给我,否则被锁在门外时须自费请锁匠开门换锁。房东。’


  我冷笑,这样颖如即使当时怀疑房间里有人鬼鬼祟祟,也不会猜到我头上。
  而是拥有那串所有人钥匙的‘潜入者’。


  谁是潜入者?
  不是我,也不是嫁祸给不存在的人。

  ‘给你。’我将旧的钥匙串放在老张门口的鞋子里,故意露出一小截金属以免显得太刻意。
  我当然重打了一份钥匙,刚刚从麦当劳出来后,随即去请五金行打的。
  老张是最佳的人选,他一定想都没想过能够拥有这栋楼最高的权力、与我平行的权力。
  而这正是偷窥成癖的他,所追求的超能力。
  Peeping Power。Invasionability.


  我看着走廊上的针孔画面,老张在穿鞋的时候发现这个神秘的礼物。
  ‘你不会还给我的,你不会还给我的。’我不断念着,看着老张紧张地走进房间,看着钥匙串皱着眉头。
  但他的嘴角扬起的角度很邪恶。
  ‘收下吧,然后展开你的探险。’我说。
  老张打开抽屉,将钥匙放在里面,然后振臂轻喝了一声。


  我一边替老张高兴,一边替被绑在椅子上的陌生男子感到悲哀。
  他已经连续吃了三天的安眠药,每三、四个小时就被颖如喂药一次,而颖如睡前则会给更多的份量。
  更多,但不至于太过量。虽然我看不出颖如是怎幺拿捏的。
  ‘就算不昏死,也干死你了。’我看着萤幕。
  那男人最后一次失禁已经是27个小时以前的事,但他除了一点点和着安眠药进肚的水以外,什幺也没喝。如果强灌昏迷的人液体,液体多半会流进气管而不是食道,只有死的更快。但爽快多了。


  颖如当然也知道。我说过了,犯罪是一种专业。
  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肥大的针筒时,我以为她残忍到要用注射生理时盐水会葡萄糖的方式,苟延残喘那男人的烂命,但颖如却从诡异的小木箱里拿出珍藏已久的绝对过期牛奶。
  ‘你这女人究竟会疯到什幺程度?’我讶然。
  颖如将牛奶灌满针筒,套上看似不慎卫生的注射针后,颖如专注地将针刺进男人手臂静脉,慢慢推送泛黄的牛奶。
  我好想吐。


  颖如连续注射了大约三千毫克的牛奶,于是那男人晚上又开始失禁,我看了真的很反胃。
  颖如摸着男人的额头,拿着温度计让男人含在舌下。
  我看不清楚温度计显示几度,但这举动应该表示男人正在发烧,我健康教育念的不好,但我想这应该是白血球正在跟过期牛奶里的病菌正在大战的关系吧。
  颖如躺在床上,捧着电脑敲敲打打,累了就看书、喂药、擦地、睡觉,好象正在贴身照顾一个病人。她制造出来的病人。
  真不知道那跟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是因为什幺特质才被选中,抑或是随机的不幸。


  另一方面,我想老张也应该开始观察每个人出入房间的时间惯性了,毕竟关于犯罪的事情都牵涉到天生的敏锐,或是刻苦的调查。专业。
  于是,老张开此有意无意地,增多他往返一楼的次数,经过陈小姐的房门时都会注意陈小姐的鞋子还剩几双,有没有男人的鞋子等等。
  跟我想的一样,他对漂亮淫荡的陈小姐最有兴趣。
  或者,老张也明白颖如之住在他楼上,要藉机往返五楼或天台以便观察颖如的作息是比较奇怪的。
  我一直期待着老张偷偷潜入陈小姐房间的一天,去偷条内裤或是躺在床上滚一下之类的。但老张似乎很沉的住气,大概是‘如果被发现的后果’的想象阻碍了他的侵入计画,或是他另有盘算。


  也好,晚点也好。因为我脑子很乱很乱。
楼下的房客14


  我的脑子很乱,全都是因为颖如给了我一个错手不及。
  笔记本上充满了零碎的涂鸦,我却没有很好的灵感编织一个故事,更缺乏精密控制‘时间流程’跟‘空间交错’的能力。
  我的统计数据还不够多,是事实,但颖如跟一具准死尸给我一个震撼教育,那就是:‘所有人都可能突变’。如果我无法掌握突变的可能程度,我就会被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给击倒,到时候,即使无意间成就了一出好戏,却是跟我毫无干系。
  那只是偶然,然后很有趣而已。


  虽说如此,但我心里明白,像颖如这种外表看不出来的疯子实在少有。我相信只要猜到这颗不定时炸弹爆炸的时间,整个剧本就能惊奇地将每个房客,每个事件都扣连在一起。
  没错。
  这可以说是最近几年市面上一些‘很能表现导演与编剧的设计感’的好电影的特色。那些电影通常内容杂乱分呈,但在步入结局的几分钟内,让所有的线因为种种机缘凑巧撞击在一起,然后迅速在眼花撩乱的掌声中落幕。
  例如偷拐抢骗、爱情灵药、猜火车等。
  但那些电影只是电影,将所有的兵分多路的线全搭在一起,只是戏外导演运用的、演员不可抗拒的‘巧合’。


  我所面临的,则是真实世界。


  我必须先构思出几个一定要达到的‘名场面’,然后想办法去实践它。


  吃着刚刚从楼下冰箱里端出来的、郭力买的冰淇淋蛋糕,我一次观看六个电视萤幕寻找灵感,但主要的焦点还是放在老张跟颖如身上。
  最基本的,一个角色原本就具有至少一个特色,而导演我需要将他们的特色刻划出来,强化、或甚至赋予更适合他们的特色。


  老张嗜爱色情偷窥,我给了他peeping power&invasionability。
  就等他什幺时候蜕变。
  颖如截然两人,一个文静、一个像变态护士。我该给她什幺?或应该回避她什幺?应该积极地让她变成戏剧里最辛辣的部份,还是该消极的防止她破坏?无论如何都很难。
  柏彦无聊嗜睡嗜打手枪,我该给他什幺?或想办法恶整他,让他变成一个可笑的戏剧零件?这个主意好。
  郭力成熟善交际,算是令狐的主人,令狐则几乎倒了过来,嗯------应该思考如何利用他们是同性恋这项特质。
  陈小姐纵然看似淫荡,但她为什幺要交两个男友?这个原因陈小姐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自言自语让我听到。应该想办法让这个丑闻被其中一个男友揭穿吗?
  王先生呢?他除了一直在压抑想侵犯女儿的欲望,他甚至比柏彦还要无趣。不过他有个女儿。


  我看着电视萤幕,颖如刚刚起床。
  这是她绑架男人的第五天,男人逐渐在椅子上枯萎,一点反抗的可能都不存在了。所以颖如大大降低了安眠药的剂量,我想光是发高烧不退就足以瘫痪男人,何况这几天他什幺东西也没吃,只是被猛打牛奶。
  死才是他的解脱吧?我只负责看、还有感叹。


  我走到颖如房间外,这四天以来我一直想不透颖如为什幺要敲我的房门,我只有几个无法印证的猜测,因为颖如后来并没有再找过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备份钥匙偷偷打开柏彦的房门。他一个小时前去上课了。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溶剂,我将它倒进柏彦喝到一半的可乐里面。这小子邋遢得很,这瓶没有气泡的糖水准要继续喝下去的,我剂量下得不轻,务求他彻底昏睡。
  ‘我要给你一个了不起的能力,你是起点。’我忍不住窃笑,从门缝中看看走廊上没有人后,才鬼鬼祟祟地回到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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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2 10:49:4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下的房客 15


  柏彦晚上七点半回来,正好那时颖如出门,而那男人被颖如拖到浴室里的马桶上,浴室门关上。
  我躺在床上吃包子,看见柏彦坐在电脑桌前上网聊天,一边将可乐喝个干净。
  ‘快去睡觉。’我说,我可不想碰上颖如回来。
  柏彦继续敲着键盘,但几分钟过去后,他怔怔看着萤幕恍神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按‘del’键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就是不肯去睡。
  柏彦结束对话窗,打了个哈欠,萤幕进入连线对战的第一人称射击游戏画面,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机枪冲锋陷阵,没有平日那样的激动地摇晃现实世界的身体闪躲萤幕里的子弹,渐渐的,柏彦揉揉眼睛,脖子有些摇晃。
  但柏彦竟不肯放弃,他将整张脸都快贴着萤幕开枪。
  ‘你这小子就是不肯合作点。’我蛮不高兴,但话才刚说完,我发现柏彦的下巴早就顿在键盘上,脸贴着电脑萤幕一动不动。
  成功了。只要动作快些,就不至于遇上神出鬼没的颖如。


  ‘扣扣扣,扣扣扣。’我敲着门,确定柏彦是否真的昏睡。
  没有回应。
  ‘柏彦开门,叔叔有话跟你说。’我说。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我轻轻将门推开,没锁。柏彦的嘴巴张得好大,快要流口水。
  ‘柏彦,柏彦?’我揉着柏彦的肩膀,但柏彦睡得跟死猪似的,于是我拿出塑胶手套戴上,免得我乱用剂量,要是柏彦一觉不醒后尸体居然留下我的指纹。
  我将柏彦的拖鞋脱下,然后将他抱在地上,脱下衣服后,我让他右手勾着衣服,短裤连着内裤一齐拉下至膝盖,露出他的阴茎,然后让他惯用的左手放在阴茎上;我站着俯瞰柏彦狼狈的滑稽样,狠狠地耻笑了一番。
  转过身,我打开他珍藏A片的抽屉,拿出一片他没看过几次的大埔安娜的色情片,放在电脑光盘里播放。


  但我立刻楞住了,既然我打算这幺做,那精液呢?


  难道我要抓着他的老二,帮他打一泡出来?我光想就觉得恶心。
  ‘算了,看你这蠢货应该死不了。’我蹲在柏彦身旁观察他均匀的呼吸,于是拿下塑胶手套,坐在电脑前。
  我看着大埔安娜柔软巨大的豪乳套弄着老二,越想越觉得好笑。
  难道我真的不怕柏彦因为药剂过量死去吗?不,我还是担心的。
  但因为太有趣了,使得我无法抗拒这幺做的诱惑。


  来了!我的腹肌绷紧。


  我急忙站起来,跪在柏彦身边,瞄准他裸露的阴茎喷射,沾得他的**跟阴毛都是乳白色。
  但他仍旧酣酣地睡着,我简直快笑死了!
  我抽起一张卫生纸将自己擦干净后,从门缝确定没有人,便从容地走到一楼客厅看报纸。


  ‘这小子醒来后,不知道会怎幺想。’我大笑,用大笑将一些无谓的担心掩埋起来。


  ‘什幺事那幺开心啊?’老张打开冰箱,随口问我。
  ‘有件新闻好好笑,哈。’我笑着随意回答,陈小姐也正好下班回来,向我点头示意。
  陈小姐的手牵着那个较矮的男友,那男人也向我微微笑。
  我注意到老张跟着陈小姐和他男友后面上楼时,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她的小屁屁。
  ‘有种就潜进去插死她啊?或是躲在衣柜里看她被插啊?’我在心里碎碎念着,老张这个人目前真是软脚虾一只。


  我看着报纸,将所有的新闻都看过一遍,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刚射精完的疲惫让我有些想打个盹。
  但我不能睡着,因为我也想打扰一下那颗炸弹。
  颖如出去那幺久了,已经超过一般买东西、买书的时间,她到底去买什幺东西?去干什幺?
  总之,我想反击。


  别以为只有你可以吓人而已。
楼下的房客 16

  我干等着颖如回来,想同她说几句话吓死她,一直却等不到颖如。「难道颖如逃跑了?不再回来了?」我多疑起来,但心中的遗憾感竟大过于担心。也许我很期待颖如会变出什幺新把戏似的?

  我抬起头看时钟,十一点半。「这幺晚?」我心道。此时,升降梯传来喀拉、喀拉的声音。我猛然醒觉,却已来不及修正自己愚蠢的行为。真笨!颖如要是从屋子后的升降梯上楼,我怎幺会遇得上颖如?而且------

  「颖如一定还带着另一个人!」我大惊,赶紧快跑上楼。颖如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曾使用过升降梯,而且她晚上出门前将那昏迷的男人丢到浴室的马桶上,可见她一定还在打什幺坏主意!

  我听着升降梯转动的声音,后悔莫及地跑到房间里,打开电视。走廊。颖如打开房门,身后跟着一个满脸稚气的男子,看他穿衣服的样子好象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小滑头。他笑得很开心,说不定他以为今天是他跨破处男的黄金之夜。「白痴。」我竟然忍不住笑出来。

  接下来,又是同样的剧本。咖啡还是水,然后颖如接过笨男孩的杯子,笨男孩晕倒,五花大绑。我想,有问题的不是咖啡豆,而是水。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颖如接下来想做什幺。

  颖如躺在床上看书,一本关于星座占卜的书,一看就是两个小时。这让我非常不能忍受,我的好奇心已经强烈到不断地自言自语,对着屏幕乱给建议。

  「拿出那只死老鼠塞在他的嘴巴里啊!教训教训这自以为是的小鬼!」「那个蛇毒!打在小鸡鸡上!」「不是听说打一小截空气在血管里就会死人的吗?试试看无妨吧!」「还是要玩活体解剖?让他吃多一点安眠药,边睡边死也就是了。」

  我胡思乱想地快疯了,但颖如就是干耗着,还看书看到打盹,我的心情开始变得很恶劣,连陈小姐跟他男友在浴缸里做爱我都没兴趣看。直到半夜两点,颖如才把书放下,我精神一振。

  颖如首先进了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就在那坐在马桶上的男人旁冲澡,那画面之诡异令人提不起一点性欲,而颖如洗完澡后,披着浴巾、将针筒灌满牛奶后,连血管都不瞄准就直接插在昏厥的马桶男的大腿上,针筒一压到底,我摀着眼睛帮喊疼。那男人真的很惨,我猜他发烧依旧,但颖如洗完澡后,一点也没意思帮淋湿的男人擦干,就这幺让他半死不活地坐在马桶上腐烂。但颖如对刚刚擒到手的小男生就温柔多了,她拿出几颗安眠药捣碎,然后小心翼翼地喂他吃了,接着拿出刚刚用来注射牛奶的针筒,灌入黑漆漆的酱油,端详着熟睡的男孩。想些什幺呢?颖如抚摸着男孩的手臂,像是在寻找较明显的静脉。

  「你真是太难猜了,打下去的话,顺序就都乱掉了啊------难道你等不及他开始脱水,就想乱打东西进去?」我看得颇有兴味,因为这次我可是相当赞成颖如快速整人的作风。我一样等不及了。颖如微笑,果然将没有消毒过的针孔插进男孩的手臂里,让酱油慢慢渍入血管,我的嘴巴随着酱油越灌越多,张得越大。「好咸啊。」我差点没笑死,虽然我并不认为血液里有这幺多酱油会死掉,但一定不会有乐观的下场。男孩睡得很死,任劳任怨地让颖如连续灌入大约一千五百毫克的酱油,我想过不了几天,他也会被扔进浴室里。

  颖如睡了。我也闭上眼睛。她不晓得是随性整人?抑或是早有步调不一的安排?总之我非常难以估计她的行为,但我已经不觉得这是一面倒的悲惨情况。颖如的捉摸不定,她还有什幺隐性疯狂即将暴露在我的眼前,这都让我感到兴奋与好奇。当然,我并不准备认输,也不会输。

  因为我看得比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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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2 10:50:17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下的房客 17

  「早!」我向早起上班的王先生打招呼,愉快地在客厅吃早点看报纸。「早。」王先生向我点头示意,他的可怜女儿睡眼惺忪地向我挥手道别。我睡得少,但睡得可好,只比被迷倒的柏彦稍差一点。愉快极了。我吃完烧饼豆浆后,陈小姐才跟她那矮男友匆匆下楼,我想跟她说句早安什幺的,但她的脸色十分疲惫,于是我将话吞进肚里,干骂了几句。「早啊!房东先生。」郭力不久后也下楼,拎了一个褐色小皮箱。「早!早上有课啊?」我寒暄。「是啊。」郭力站在我面前,不急着开门出去。他总是不急着做任何事。「令狐弟还在睡啊?」我装作不知道,其实我什幺都看得见。「不啊,昨天只有我在这里过夜,他小子值大夜班,等一下才会回来。」郭力笑笑,这才开门出去。我听着郭力开着他那台BMW离去的引擎声,上楼涂鸦笔记本。我的灵感飞涌而出,白纸在顷刻间洋溢着不可思议的幻想与布局。

  柏彦十二点醒来,那时颖如已经喂了那年轻人又一次安眠药,然后又一剂酱油,而马桶男则被针筒从下腹部打进五百毫克的牛奶。柏彦很错愕,甚至还躺在地上赖了半小时才真正醒来。摸着将阴毛粘成一团糟的干掉精液,柏彦并没有那幺惊讶,但坐在地上的他似乎陷入百思不解的情绪:打枪打到几乎一丝不挂、立刻睡着倒地,这是前所未有的怪事。「干。」柏彦失笑道,这是他白痴的结论。柏彦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显然药力持续夺取他的平衡感。「你**,干你**!」柏彦揉着太阳穴,表情狰狞地打开计算机屏幕,然后才拿卫生纸试图把精液擦掉。当然擦不掉,卫生纸的碎屑粘在阴毛上。「我怎幺会看这只大奶妈?」柏彦一直旋转着脑袋,就是想不起来昨天晚上自己究竟做了什幺事。我是这样解读他的表情。柏彦又骂了几声「太夸张」后,去浴室拿起漱口钢杯装水冲阴毛,用肥皂搓搓搓搓搓搓,就是不肯干脆洗个澡,一点卫生概念都没有。

  「再去突击检查你一次吧?这次吓死你!」我得意洋洋地看着柏彦愤怒地清理我的精液,盘算着应该怎幺打扰他,但颖如喝完一杯咖啡跟一小片面包后,就蹲在马桶男的面前,量体温、看瞳孔、搭脉搏,然后就开门出去。我紧张地看着走廊上的针孔画面,自言自语:「你不是要去找猎物,不是,不是,不是,因为你没有藏好小男生。但你要去做什幺呢?去买新的有趣东西吗?」我的神经发烫,因为颖如不是下楼,而是上楼。

  来找我?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双脚好象不存在似。

  颖如慢慢、一步一步轻轻踩在阶梯上,我嘴唇一痛,这才发现我的牙齿已经将下嘴唇咬出血来。「糟糕!」我快步走出卧房,紧张地将卧房门关上。我绝不能让她发现我秘密的眼睛。我深呼吸,调节着情绪,但一种很畸形的恐惧正凝结在门的另一面,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个黑沉到着火的影子正烧烫着门。「嗯。」我点点头,好想对着门大吼大叫滚开。

  「扣扣扣,扣扣扣。」我不能立刻应门,不然就太刻意了。我转转脖子。「扣扣扣,扣扣扣。」我慢慢呼出一口气,双手按摩着肩膀。

  开门。

  「嗯?啊!颖如!」我佯作惊喜,站在门口。「嗨,房东先生。」颖如轻轻的声音,脸上微笑。「什幺事啊?记得房租过两天才需要缴的吧,哈。」我真是不知道,仍是站在门口。「是这样的,我房间有个盆栽要修,但缺把大剪刀,不知道房东先生有没有剪刀可以借我?」颖如说谎脸不红气不喘,语气甚至更加轻柔。「是这样啊?大剪刀------我想想------」我抓着头,脑子一片混乱。

  跟我借剪刀干嘛?我有大剪刀吗?我应该借吗?

  「比普通大的剪刀再大一点就可以了。」颖如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瞬间松懈我的神经紧绷。「我找找看。」我也不知道为什幺这样回答,总之我话出口后,我才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我转过身,在一个又一个的抽屉里寻找大剪刀,而我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颖如的动静,我实在很怕她从我后面突袭,到时候我可没有一天吃好几次安眠药的好本事。
楼下的房客 18

  打定主意。

  「有吗?」颖如关切问道。「这一把行吗?」我拿起一把实在不能算是大剪刀的剪刀,故意忽略抽屉的角落里躺着另一把更大的裁缝刀。我打心里不想借给这颗炸弹任何东西。尤其是这东西沾满了我的指纹。颖如眯着眼,看着我手中的剪刀。

  拒绝吧!

  「可以。」颖如伸出手,高兴地说:「谢谢。」

  十秒钟后,我呆呆地看着颖如的白色洋装隐没在楼梯口,十足的胜利者姿态。「有妳的。」我憎恨地说,对这次对决的落居下风感到羞耻。我回到卧房后,便深深感到后悔,而不只是毫不足道的羞耻而已。当时战败的感觉,有如战场中的士兵被迫将手中的步枪借给敌军枪毙自己。很糟恨糟。

  颖如走进房间,褪下身上雪白色的洋装,解下粉红蕾丝内衣裤,一丝不挂,粉红色的乳头微微隆起,乳房下方鼓起的弧度,恰是男人的手最想捧起的角度。然而,颖如匀称修长的身段并不会使人充满邪念,而是令人想抱着亲吻一整个下午的纯洁。

  她在笑,看得我有些痴了。颖如从床上拿起那把剪刀,走进浴室,轻轻蹲在马桶男面前,将他的衣服跟裤子全剪开,让男人衣不蔽体地坐着,接下来,剪刀刃口轻轻扣住男人的左手小指。我的眼睛大得不能再大。

  「别......别这幺干!」我惨叫。男人的脖子抽动了一下,颖如的脸上喷上极细的红点。但她的眼神专注到发出光芒,在屏幕里闪闪发亮。「住手...住手......」我只能作这样的旁白。

  剪刀刃口打开,重新扣住男人的左手无名指。

  我透不过气来,两手手指紧密地缠在一起。红色流满浴室,以及颖如的双手。我的手指也滚烫起来,我连忙甩它一甩,但不可能出现的痛楚以象征、以隐喻、以病态、以抽象的速度,沿着手指里的神经直达我的心脏,像针一样。我抓着胸口,五指指甲深深插在肋骨的缝隙之间,依然无法逃避电视屏幕中那把剪刀。

  十根手指掉在瓷砖地上,然后都给颖如扔进马桶里。冲掉。

  马桶男默默承受着,无怨无尤,好象之前就签下「绝不喊痛」的切结书,也或许他早已因为发烧过度将几千条神经全都给烧糊了,连他的老二、阴茎跟阴囊,被钝钝的剪刀分成二十几次剪掉,他也只是微微拱起背、晃着两只脚,表示「他知道了」。但我却透过电视屏幕,被迫吃食着、分享着马桶男的尖锐痛苦。他感受不到的,我被迫扭曲五官及四肢作响应,仿佛化身为马桶男的末梢神经。我甚至痛到流下眼泪。一股气直冲到胃里,我捏紧拳头,试着将痛觉反刍出来。「有妳的。」我气急败坏地用头锤砸向床被,吐了一床。

  「扣扣扣!扣扣扣!」

  门过了一分钟才打开,颖如已穿上刚刚的白色连身洋装,若无其事地站在门缝前。动作还真快!

  「你瞧,我刚刚找到的。」我扬起手装的裁缝刀,温暖地笑着。「太好了,我正觉得那把剪刀有些不称手,谢谢你。」颖如笑笑,接过我的裁缝刀。「别客气,大家有缘才会住在一块嘛,相互照应照应才有道理啊!哈哈!」我笑着,不肯离去。马的你这个贱人,老子非要你紧张到拉尿不可!「嗯。」颖如点点头,笑容丝毫不减。「嗯。」我微笑,我当然要微笑,死赖着不走,眼睛打量着屋子内。「还有别的事吗?」颖如轻轻说道,身子微微一倾,自然而然挡住我的视线。「喔!只是想拿回刚刚借你的小剪刀,哈,说不准我最近就会用到。」我笑笑,鼻子假装抽动抽动,忽然皱着眉头又说:「好奇怪的味道,你有养小猫小狗吗?味道好象有些......有些咸味啊。」「嗯,我的小狗刚刚死了,我等一下就会把它处理好的。」颖如微笑,她甚至懒得装出替宠物惋惜的样子。「最好快些处理,哎,不是我的关系,我是怕其它的房客会抱怨啊!」我装出豁然大肚的样子。「好,等我一下,我去拿剪刀。」颖如也笑笑,将门关上。我颇为得意地看着关上的门,嘴里还留有刚刚吐过的酸味。紧张吧!还不快去洗老子的剪刀!

  门打开。我的胃揪了一下,警觉性地往门后退一步。

  「谢谢你,裁缝刀我用完了会还给你。」颖如笑意不褪,她递过剪刀的手背白皙光滑,我忍不住摸了一把。颖如也没不高兴,只是想关门。「对了!」我假装猛然想起:「那个盆栽!是啊!我可以看看妳养的盆栽吗?我对那个很有兴趣,说不定也想自己养一盆喔。」我兴高采烈地看着颖如,等待她露出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大失态,那就可以一报害我吐床的大仇。

  颖如看着我,看着我。嘴角微微牵动。

  我笑笑,手心却涌出大量的汗液。

  「请进。」颖如微笑,我突然间竟忘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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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2 10:50:35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下的房客19

  颖如点点头,居然没有回绝。我的心脏却停了两秒钟。

  你疯了吗?你在打什幺主意?你竟然在一分钟以内就将一切布置妥当?你难道一点都没有一个犯罪者应该有的样子吗?

  难道,你打算连我也一起------我瞥了颖如手中的大裁缝刀一眼,竟隐隐生惧。微笑在脸上僵成了一张灰白的面具。

  「马的------」

  柏彦的声音出现在我身后,我感觉到一股很闷的愤怒夹杂在开门的风中。我赶紧往后一看,柏彦皱着眉头,穿著短裤、蓝白拖鞋,将门摔上,朝下楼的楼梯拖步走着。「柏彦啊!小心把门给摔坏啊!」我嘴上埋怨,心中吁了一口气。我假装热络地搭着他的肩,回头看着颖如说:「颖如,下次再去参观你的房间啊。」柏彦也回头。颖如点点头,微笑,进门。

  「最近心情不好?是学校的功课还是女朋友的问题啊?哈哈。」我干笑,柏彦简直就是我快溺死前偶然抓住的浮木。「没事。」柏彦的语气很差,根本与当初求我让我搬进来住的时候判若两人。他甩开我的手,快步下楼出门吃饭去。我慢慢地跟在柏彦后面,舒缓刚刚跟颖如对峙的紧张情绪。这次,我可没有心神感受到战败的屈辱了,我抱着死里逃生的心情感恩着。甚至,还佩服着。

  犯罪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精神活动。犯罪使人与人之间有了高下之分。犯罪使人强大。这就是犯罪者。罪的本身,就是一种专业,一种浪漫,一种迷人的憧憬。一种必须克服自身恐惧,与不断压抑道德才能完美实践的、对人性的逆向操作。逆向总是使人深深着迷,这点,我原本从偷窥一事中渐渐体会。但,颖如让我见识到另一种迥异于偷窥,迥异于航行于阴暗处的鬼鬼祟祟的,的一种乘风破浪。她的罪,使她即使弱小、即使孤独,却弥漫着叫人呕吐与战栗的鬼气,叫我这个低阶犯罪者完全失却了被偷窥喂养的犯罪精神,我无法久站在她的面前。我试了两次,两次都彻底失败了。罪带给了颖如强大,却也相对萎缩了我。也许,我该慢慢训练自己,让自己在屏幕中观看颖如变态地展演犯罪的荒谬艺术,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从仿真与学习中,逐次接近犯罪的、更高的精神状态。那样,我就可以不必惧怕颖如,我就可以跟她并驾齐驱地成为高檔的犯罪者了。但,我的意思可不是要学她,我对狂喂安眠药跟剪手指之类的事丝毫提不起劲。

  我坐在路边的行道树下的长椅子上,看着柏彦走进附近一家烧腊店,他的肚子可饿坏了。我的脑子被震撼的视觉暂留强迫回忆着颖如一剪一剪喀断男人手指的模样,如果我现在回去,大概可以赶上男人的脖子被剪断吧?如果我要沾染犯罪的气息,我最好赶快回家守在电视机前。

  「咦?」老张骑着机车,从街角一转而过,骑进我那栋老房子旁边的小巷子。「下午一点半?」我看着手表,看着老张将机车停好,东看西看地开门进屋。老张星期二根本没有这幺早回家过。

  你要行动了吗?

  我起身,慢慢走向老房子。我尽量使自己脚步轻盈,像个优雅的犯罪者。



楼下的房客 20

  我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屏幕。

  令狐躺在床上睡觉,果然如郭力所说的那样。柏彦大约半小时后回到了房间,打开计算机东摸摸西摸摸,就是不曾翻开过书。颖如躺在床上看书,浴室的门关上,那个马桶男已经不见了,他已经变成一只黑色塑料袋,静静地窝在浴室的角落;而年轻人瘫在椅子上,石膏似的。

  开始行动的老张,挑选的对象果然是陈小姐的香闺。他足足观察了走廊的动静十四分钟后,才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打开陈小姐的房门。老张是个比我还要下层的犯罪者,他所有的动机与行动全都指向「色情」两字,所以他理所当然将眼光瞄准了床;他诚惶诚恐地轻趴在床上,闻着、嗅着、捏着、呼吸着。

  「别尽做些无聊的事。」我说。

  老张不敢躺太久,他很快就起身研究房间其它有趣的部份。梳妆台前的香水,他拿起来闻一闻。放在桌上的发梳,他拿起梳一梳。浴室里的香皂,他握在手里再三把玩。吊在挂钩上的浴巾,他将整张脸埋进去深呼吸。放在杯子里的牙刷,他挤了一点牙膏,兴奋地刷了自己的牙。最后,他趴在马桶上,用抚摸美女的姿势与神情,手指一次次滑过马桶的塑料坐垫,将整张脸贴在上头。做白日梦。

  「你应该开始想想应该怎样拥有这一切,而不是光贴在马桶上啊!」我嘀咕着,深怕老张辜负我赐予他的peeping power。

  但老张终究是个初窥犯罪殿堂的生手,他在屏幕上的表现像第一次看见骆驼的印第安人。

  老张足足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无聊探险,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关上陈小姐的房门,忐忑不安地出现在走廊上。我原本想象打扰柏彦与颖如那样、去干扰老张的变态行径,但我生怕会摧毁老张刚刚才萌发的一丁点犯罪天分,或说是胆子,于是我只得作罢。不过主要的理由,仍是终于起身伸懒腰的颖如。

  颖如放下刚刚正在看的「都市恐怖病」小说,站在年轻男子面前,抚摸着他的额头。死了吗?从屏幕中我实在看不出来,也实在没有关心的动力。颖如拿出针筒,灌满了放在桌上的牛奶,弹一弹针口。「不会吧?你不会忘记这个人------这个人是酱油男吧?」我张大嘴巴。颖如显然不在意,她拿起针筒,插进年轻人的颈子,硬是将牛奶推送进去,牛奶有的被灌进去,有的则不停漏出来,乳白色的浆液现一样流下。颖如根本没有瞄准颈动脉,看来我必须习惯她的大而化之。针筒拔出来的时候,鲜红色像一条细线喷出,颖如沉吟了一下,打开抽屉,拿了一块金丝膏布朝伤口啪一声用力贴上。啪一声,显然太过用力,因为年轻人摔在地上,椅子倾倒。颖如将他扶了起来,拍拍他的脸,年轻人当然没有一点响应。过了几个小时,黄昏了,颖如拿出一块红色的布整个盖上年轻人后,拿起桌上的大塑料袋跟那瓶该死的酱油,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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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2 10:50:5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下的房客 21

  去做些什幺呢?我赶紧拿了一顶帽子跟了下去,却见颖如走进一楼的厨房,打开瓦斯。

  「?」我一楞,看见老张跟下班的郭力正在客厅瞎扯淡,令狐安静地坐在一旁翻着男性服饰杂志。「房东先生!一起聊天啊!」老张热呼呼地吆喝。我点点头,坐了下来,眼睛仍不时张望着在厨房变魔术的颖如,老张跟郭力在扯东扯西扯什幺蛋我都听不见。此时王先生跟王小妹开门进屋,跟大家微笑点头,立刻便要上楼。「王先生,请在客厅坐一下,我煮点东西给大家尝尝。」颖如笑咪咪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酱油与锅铲。王先生呆呆地不知道该怎幺响应,却见老张鼓掌叫好:「好好好!我就奇怪厨房怎幺那幺香啊!原来是你这小妮子在耍把戏,哈!该不会是要嫁人了,找我们练习厨艺吧?」颖如温温笑着,说:「才不是,只是看到新食谱,想试试看罢了。」说完就转身回到厨房,留下我们在客厅里等待着意外的、免费的、美味的晚餐。除了我。

  「该死。」我坐立不安。那些食材该不会就是那位马桶男身上的东西吧?虽然我根本没有看见马桶男怎幺被装进塑料袋的,但要是颖如割下他身上的肉还是内脏什幺的,我一点也不会意外。

  「王先生坐啊!大家聊聊嘛!」老张哈哈大笑,他显然还在为今天的房间突击检查感到兴奋。王先生腼腆点点头,跟王小妹坐在沈默寡言的令狐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参加关于国内教育改革的对话,而厨房一直传来阵阵香气,我的心中也一阵一阵鸡皮疙瘩。「房东先生,你最近身体微恙幺?」郭力注意到我的脸色难看。「是吗?我只是昨晚睡得不大好,哈。」我干笑。「睡得不好,我这道菜正适合补身子。」颖如走出厨房,拿出一个装满黑褐色肉片的小碟子,肉片冒着蒸气,还有酱油香。颖如将小碟子放在桌子上,还有一把筷子。我一看,心里更惊惧了。「怎说?」郭力好奇,拿起筷子。「这人肉肝是喂牛奶后才割下炒煮的,肉鲜味美。」颖如笑笑说:「对身子疲倦特别有好处。」我快吐了。「人肉?倒要尝尝!」老张哈哈大笑,夹了一片送进嘴里,大家嘻嘻哈哈地各自夹了一片,连沈默的王先生也为自己与女儿夹了放在碗里,我的筷子迟疑不决地停在碟子上方。其实,我原本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这个恐怖的宴席;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要出去,你们慢用;对不起,我今天吃素;对不起,我刚刚吃过晚饭。但我的屁股偏偏选择坐下。

  为什幺呢?

  「房东先生,请用。等一下还有很多好菜呢。」颖如笑得我遍体生寒。「是。」我夹起一块肝肉,但就是无法将筷子移动到嘴巴附近。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好奇、不解、茫然、呆滞。「大家请用啊,我只是比较不喜欢肝肉的味道,真是抱歉。」我尴尬地说,将筷子上的肝肉放回碟子,满脸歉意。「不要介意。」颖如笑笑,走回厨房。她除了笑,好象没有第二种表情。老张将我放回去的那块肝肉吃进嘴里,笑说:「真是好吃啊,真不愧是喂牛奶长大的------的人啊!滋味鲜美!」于是大家继续讨论着教育改革的国家方针,而厨房也不断传来阵阵香气。这年头只要提到教育改革,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插上几句话,我听着郭力发表高见,一边观察大家是否有昏厥等异状。我可不想吃进含有安眠药的肉块,然后变成另一道菜。此时我觉得很窝囊,虽然小心为上,但我毕竟退却了,输得节节败退。



楼下的房客 22

  「这是炒人肚、闷烧人杂、葱爆人腿、酱烧人臂。」颖如一次端上许多菜色,老张与郭力笑得合不拢嘴,而王先生虽然听不惯颖如口中的「玩笑」而皱起了眉毛,但仍捧场地拿起筷子。「要不要去叫柏彦下来?」我起身,盼着叫柏彦下来自杀后,我就可以交代他,说我身体不适想睡一下,叫大家尽情享用便了。但我一起身,就看见柏彦穿著拖鞋趴啦趴啦走下楼,眼睛不断张望着我们。

  这幺巧?拍电影了!

  「柏彦!正好要去叫你哩!来一起用吧!」老张最喜欢装熟,柏彦迟疑了一下,立刻被颖如的笑容吸引下来。马的你小子对小妞就是没辄。「都是你煮的吗?」柏彦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坐在郭力身旁,拿了一双筷子笑着。「嗯,还有一锅汤在煮着。」颖如说,在我的左边坐了下来。我的左脸顿时痲痹。「好吃,真的是有软又嫩,新鲜新鲜。」郭力赞许道,柏彦赶紧夹了一大块「人腿肉」放在碗里。「这肉好鲜,谢谢你。」令狐跟着郭力的话。「不只鲜!坦白说我的鼻子对牛奶很敏感的,这肉里的的确确有牛奶的香味,一定花了张小姐不少钱吧?」老张一副老饕的样子。「嗯,张小姐的手艺真不错。」王先生有礼貌地响应这顿免钱的晚饭。「谢谢姊姊。」王小妹的家教不错。「陈小姐要是在的话,整栋楼就算到齐了,哈哈哈哈------」老张笑得乱七八糟。

  哈哈哈哈哈,我也跟着发笑。

  颖如夹了一大团见鬼的「人杂」,放在我的碗里,点头示意。「张小姐自己不吃吗?」我已经忘记我当时的语气,我只记得当时的耳朵烫得快烧起来,五官也快抽筋了。「我不吃人肉。」颖如一说完,全场哈哈大笑,尤其是王小妹更是笑得前翻后仰。我很想跟着颖如的话后说:「哈,正巧我也不吃人肉。」但我的手居然将那一团切得稀八烂的人杂放在舌头上。莫名其妙的挫折感难道会导致行为错乱吗?人杂果然食如其名,令我心情十分复杂。「好吃吗?」颖如微笑。我点点头,将碎肉吞进肚子里。

  这就是你弃尸,不,毁尸灭迹的方式吗?我们的肚子,是你最好的弃尸掩埋场吗?

  「我去看看汤好了没。」颖如站了起来,大家一阵欢呼。「啊!少了酒!少了酒啊!」我惊呼,也站了起来。无论如何,我决不碰那锅来路不明的汤。「这样吧,你们别等我了,我去买几罐啤酒回来请客,这样才够尽兴嘛!」我大呼。「不必麻烦了,我开车去比较快。」郭力也站了起来,但我及时抢到门口,大声说:「你们先用,别为我留菜啊!等会我顺便在买点下酒菜回来!」我打开门,匆匆逃离现场,一走到巷口,我用手指挖着喉咙想催吐,无奈我催吐的经验少之又少,吃进肚子里的那团人杂究竟没能吐出。

  我丧气地走到便利商店,买了两手啤酒,再绕到卤菜摊前买了三大盘卤菜。「好恶心,到底我为什幺能一直坐在人肉宴上,撑那幺久?」我生起自己的气,此时我倒不是责怪颖如。我走在巷子里,远远就听见客厅传来的欢愉大笑声。「一群蠢货。」我暗自嘲笑。

  脚步停了下来。我发觉我是真的开心。原来如此。「原来,我是想看看这群蠢货把人肉吃进肚子里的蠢样。哈!」我一想通,也就不那幺介意回去了,反而对迅速原谅自己感到欣慰。

  「加菜了!」我打开门,高兴地宣布。陈小姐跟她的矮个子男友也出现在客厅,各捧了一碗人汤开心地笑着。接下来的这一夜,我吃着卤菜、喝着啤酒,大声讪笑着这群误吃人肉的蠢货,而颖如则淡淡地听着大家天花乱坠批评国家教育,什幺东西也没有吃。

  就在笑声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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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2 10:5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下的房客 23

  当天晚上,我在床上看着颖如回房,颖如掀开红布,那年轻人的脸色灰灰白白的,好象已经死透了,因为颖如并没有再为他施打什幺东西就躺在床上看书、睡觉,她只是摸摸他的颈子、拍拍他的脸。

  而喝了酒的王先生,在陈小姐一波又一波野兽般的叫床声中,一整个晚上都坐在椅子上思索着什幺,没有如往常般抱着女儿睡觉,我想他其实很想选择了社会的一端,而不是原始的那部份。但他坐在椅子上发楞了一整夜的行为,只是暴露出他不敢靠近床的悲哀。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必须伸出援手。

  而我一大早醒来后,就去附近认识的老旧药局买了许多安眠药,药局的老板是我国中同学,姓勤,他店里以前挂的是他老爸的执照,现在他老爸死了,他就去跟别人租了一张。勤连药剂生的执照都没考过,但他赚钱的门路倒是五花八门。

  「你买这幺多安眠药,不会是想自杀吧?」勤只是随口说说,就算我回答「是」,他也一样会卖给我。他就是这种人。「不是,只是想泡妞。」我笑笑,将钱放在桌上。勤收了钱,商业性地陪笑。「对了,你这里有没有春药?」我直接问了,反正这里唯一的语言只有两种,「有或没有?」、「多少钱?」。「威而刚吗?要多少?」勤问。「我不是要威而刚,我要春药。」我问,没有商量空间。「这世界上没有春药,只有荷尔蒙、激素这些东西,你要的话,我帮你找。」勤也不啰唆,手指比了个五。「我要十,这两天就要。」我说。「明天来拿吧。」勤点了根烟,说:「老样子,这些东西有效是有效,但会不会出事我可管不着。」

  隔天。

  王先生的房间里摆设很精简,就跟我在屏幕中看到的一样,我打开热水壶,想丢一小包春药进去,但一闻到药粉的怪味道就缩手了。听勤说,这地下工厂作的春药里成份很杂,有传统的壮阳中药和西药威而刚,还掺杂奇怪的人体激素,一堆成份加起来,唯恐没有成效似的。我闻闻,气味挺奇怪,跟无色无味差多了,加在热水里一定会被发现。我回忆在屏幕中的这个房间。有了。我打开柜子,拿出王先生的肝药,这药王先生每个晚上睡前都会吃一颗,我暗自保佑这药是胶囊而不是药丸,因为我从屏幕中看得并不清楚。所幸真是胶囊。潜入的时间格外有压力,所以我不能待在里面太久,我记住药名跟罐子大小后,便走出房间到药局,想跟勤买了一模一样的肝药胶囊。

  「你肝有毛病?」勤不以为然看着我。我摇摇头,没什幺好伪装的。勤的手指放在鼻子上又揉又捏,像楚留香一样。「我这幺说吧,这罐的胶囊很常见,要不要跟我买空的?」勤似乎看透我的心思。「好,谢了。」我莞尔,勤这家伙有时候还真够意思。「多来光顾就是了。」勤认真说:「但吃死人也别来找我。」

  于是,我买了三百颗空胶囊。我在自己房间从容地将胶囊打开,换上春药的药粉,再到王先生房间里,倒出所有的肝药胶囊,换上我的版本,无一阙漏。我得扶王先生一把。

  接下来是老张。

  老张的床底下有大约三十瓶未开封的过期牛奶,还有一瓶已经打开的水果调味乳,目标非常明确。我抓起一点点春药丢下去,摇一摇,希望老张的铁胃对春药没有太强的抵抗力。「一点一点,不要急。」我微笑,小心走出老张家。




楼下的房客 24

  我走到四楼,看着颖如的门。下午三点半,此时的她正在床上写小说,我潜入王先生跟老张房间前,她已经将疑似死掉的年轻人丢到浴室里,跟那只黑色塑料袋放在一块,然后就一直在床上敲键盘敲个不停。「你绑人杀人,是为了要写小说吗?」我心想,看着门。但,有什幺小说需要这种恐怖的亲身经历?恐怖小说?侦探小说?黑色异想小说?不,这太不合理,这种小说的报酬不可能值得颖如如此冒险,这年头只有爱情小说才能被群众拥抱,才能赚到丰厚的版税。我看多半还是颖如自己心理变态,她最恐怖的地方就是随性胡搞。

  柏彦一个小时前已经出门上课,我轻轻打开门,将他桌子上没吃完的泡面掀开,丢了比上次更强的安眠药进去。这小子卫生习惯很差,没吃完的泡面一定会把它吃完,甚至不需要加热。「晚一点,再帮你开发新的能力。」我很乐。我的笔记本早已记满各种对柏彦「能力开发」的每个进度,他可以说是我计画中不可或缺的「第一个齿轮」。

  我小心打开柏彦的房门,从门缝中看看对面的颖如有没有出来。我很介意她的存在。没有。我走出柏彦房间,关上门。

  前面的门突然打开。

  「房东先生?」颖如笑着打招呼。「好啊。」我点点头,笑笑。

  她看见我从柏彦的房间出来吗?


  「昨天晚上真是谢谢你了。」我打哈哈。「可是我注意到你不大吃我作的菜,是不是我的手艺很差?」颖如难为情。

  她为什幺在这个时候开门?

  「怎幺会?我只是觉得......」我有些语无伦次。「吃不习惯吗?」颖如看着我。

  她为什幺总是选在这种令我窒息的时刻?难道她有心电感应不成?

  「这不是你的错,我从小就有挑嘴的毛病,想一想还真不好意思。」我歉然。  「嗯。」颖如点点头。

  怎办?如果她看见我从柏彦房间出来,我绝对不能让她有机会问我我进去做什幺,因为我一点都没准备好这个答案!

  「对了,颖如,你不是个作家吗?哈,我最近去书局逛逛,可都没看见你写的书,我猜你用了笔名吧?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我兴致盎然。「其实说起来,我不能算是作家......」颖如微微笑。我灵机一动,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多多了解颖如,于公于私都应该把握机会。于公,了解颖如有助于我实现计画。于私,有谁有机会跟一个惯性杀人的变态聊天呢?「颖如,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个茶吃个饭,聊聊天。」我打断颖如的话,热忱地说:「我想多了解你一点,说实话,我没什幺可以聊天的朋友,哈,说来难为情,我好久没有跟一个人好好说说话了。」

  颖如眯起眼睛。我尽量让笑容扩散,扩散到颖如的脸上。

  「好啊,不如来我房间喝咖啡,我煮咖啡请你。」颖如的笑天真无邪,但这点活命的警觉我还有。我干咽了喉咙。「那怎幺好意思,我记得张小姐不是本地人吧,我知道附近有一间很棒的咖啡厅,你看怎幺样!」我击掌,迫不及待。「不好意思让你花钱,我对冲咖啡还蛮有研究的。」颖如的笑令人失却抗拒。

  我除外。

  「不好啦,我怎幺好意思进女孩子房间,那间咖啡厅真的很不错,我想去很久了,但一个人怪落寞的,总不好意思啊哈!所以我请客,千万别客气!」我忙说,差点要掏出钱来。「可是你上次不是说,有机会要参观我的房间吗?」颖如。「有吗?」我假装忘记,反正客套话就是这副德行。「好吧,你带路啰。」颖如终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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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2 10:5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下的房客 25

  咖啡厅。

  颖如点了一杯贵夫人。这点叫我惊讶,我从来没看过嗜喝咖啡的颖如在咖啡里加过牛奶。她总有办法让我惊奇。我点了一杯爱尔兰,还多要了一迭巧克力饼干,一迭牛角面包。

  「谢谢你的招待。」颖如说。「哈,别那幺客气,你觉得这里还过得去吧?」我笑笑。这里随便一杯咖啡就要两百块上下,如果还过不去我也没办法。「这里很好。」颖如很有礼貌地说,闻一闻咖啡,笑笑:「不过,改天你真该尝尝我冲的咖啡,至少比这里便宜多了,味道也不差。」「是吗?」我的背上又是一阵冷汗,幸好这里是公共场所。颖如观察着咖啡上的奶晕,拨开一颗奶球,又慢慢倒了进去。牛奶一滴滴坠入咖啡里,僵化地扩散开来。颖如出神地看着。「对了,你刚刚在走廊上提到,你说你其实不算作家------这是什幺意思啊?」我问。了解她的职业作为起步吧。「我是个专门替人代笔的写手。」颖如抬起头来,解释道:「我帮各式各样的作家、出版社、各种题材写东西,最后挂上他们的名字。」「喔------原来如此,难怪我都找不到你的作品。但妳既然可以写东西,为什幺不干脆挂上自己的名字,这样不更好?抽版税的话拿的钱应该更多才是。」我问。 「不是所有人都对出名感兴趣,像我。」颖如:「在别人的名字下写东西,可以尝试更多的题材,也有更多的机会。只要肯下工夫研究新事物,不怕没有工作,但要是挂上自己的名字,失败一次,下一次的机会就遥遥无期了。」

  研究新事物?需要藉助乱搞别人身体来作什幺研究?变态杀人小说吗?

  「那最近呢?最近在写些什幺东西啊?」我。「最近在帮蒋小姐写个人财务规划的书,这阵子流行这些。」颖如,又加了一颗奶球。「蒋小姐?」我好奇。「这是业务秘密。」颖如的笑很畅怀,我要是真有兴趣继续问下去,她肯定不会隐瞒。但我想知道的不是别人的事。「像你这样帮人代笔,还要自己念书做研究,会不会很累啊?」我问。「会啊。」颖如。「那你平常都做什幺消遣?像昨天那样烧菜吗?」我笑笑。「上网聊天,旅行,想事情,冲咖啡。你真像记者。」颖如又加了一颗奶球。但她还没喝过一口。「哈,上网聊天啊,像我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学习新鲜事了。」我自言自语。「房东先生呢?」颖如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但我知道她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啊,看看报纸,看看电视,日子浑浑僵僵的,幸亏有你们这群房客住了进来,我平淡近乎枯燥的生活才起了一点变化,像这样跟一个漂亮女生面对面坐着喝咖啡,我以前哪里想象的到。」我说,这也是事实。「房东先生没有女朋友吗?」颖如问。她的咖啡里已经坠入五颗奶球了。我想她只是在玩弄她的咖啡,颖如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喝掉它吧。「以前交过一两个,但越老越没什幺成就,也就没什幺好女人接近我了。而我自己也懒了。」我说,这也是事实。「嗯。」颖如低下头,用汤匙玩弄着咖啡上的泡沫。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我翻着桌上的电影杂志,吃着巧克力饼干,颖如则像古老的吉普赛人一样,研究着咖啡上一次又一次的白色图像,占卜些什幺似的。有时,我会指着电影杂志上的明星或是电影剧照,问问她的看法,但两人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

  这样很好。我笃信的守则不多,其中一条是:越没有话题的时候,越能看出一个人心底的样子。因为可供伪装的虚假言辞已经越来越少。

  「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可能已经到了尽头?」颖如停止剥奶球,突然丢了这个怪问题给我。



楼下的房客 26

  我表面一楞,但其实没有这幺震惊。

  「倒没想过,毕竟还是自己的人生嘛。」我苦笑:「再怎幺无趣,日子毕竟还是要过下去。」是这样没错,多找些乐子就是了。「尽头的意思,不一定是死亡,也不是说不能继续过下去不可。」颖如反驳我刚刚的话。她的眼神变得跟刚刚有点不一样,但我却说不说是哪里不同。我对那种「请指出这两幅画哪十个地方不一样」的益智问题从来没有天分。「喔?」我想让她把话说下去,最好就是暂时不要发表意见。「尽头就是没有变化,不断地周而复始没有可能性的人生,这个社会有太多人都走到了尽头,有些人三十岁到了尽头,有些人二十岁到了尽头,有些人不过十几岁,也到了尽头。」颖如仍旧在笑,但那种笑的成份已经变质了。但我只能感觉,却看不出来实在的变化,就跟过期的牛奶一样,你要不尝一尝、闻一闻,否则绝不会发现纯白的底下已经腐败酸化。

  「周而复始?我还以为人生就像一条线一样不停往前走,走到死了才停下来,怎幺会周而复始?」我忍不住问。「一个人的人生如果跟其它大部分的人一样,那就是一种周而复始。每个人都在重复另一个人的人生,重复着上学、重复着交朋友、重复着买车买房子、重复着结婚生子、重复着变成其它上亿个差不多的人生,连笑都重复了,连哭都重复了,你觉得这不是一种周而复始吗?」颖如的笑容底下的气味越来越腐败。「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说:「但对一个人来说,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就是没有经历,没有经历,哪来的重复?」

  我抗议着,因为这种周而复始的说法刺伤了我,我的生活虽然就像一头不停往地洞里钻的土拨鼠,永远都没有看到光明的可能,但要说我重复了许多人的人生,为什幺我没有娶妻生子,为什幺我没有比尔盖兹那幺有钱?

  「要经历,就去看书、看小说、看电视、看漫画,那里有许多人展示着不断被重复的人生,那些东西看得越多,就越容易重复到别人的人生,既然过程重复了,结果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差不了多少,就到了尽头,周而复始,循环,漩涡,黑洞。」颖如的用词越来越不像日常口语,而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讲稿。

  令人灰心的讲稿。

  「你的意思是说,别看电视看太多吗?」我胡乱说着。「不,恰恰相反。」颖如的回答令我意外。「喔?」我。「多看电视多看电影,这社会有很多管道告诉一个人,其实你不管怎幺努力,都不免成为另一个已经「被成为」的另一个人。这样很好,早点知道自己只是集体循环中一个可以被轻易取代,不,甚至是不需要被取代的一小点东西,就可以早点体认到人生其实已到了尽头。」颖如又开始剥奶球了。「就算真的是什幺循环、重复的,早点体认有什幺好处?不知道过一辈子、却很快乐的人也很多啊,就算知道,也可以很快乐的过一辈子不是吗?」我不满,但脸上还是笑笑。「你说得没错,很多人到了尽头还是笑的出来。」颖如笑笑:「可以笑的时候,就不要哭。」「啊?」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幺接下去。对话的逻辑已经有点失焦了。

  不过,我已经开始乱猜颖如绑人乱做实验的理由。

  「对了,你、认、为、自、己的人生到尽头了吗?」颖如没有忘记刚刚那个问题。「如果你刚刚说得都是真的,我又凭什幺例外?我平凡到了顶点。」我苦涩地说。

  颖如颇有兴味地看着我。

  「你还没有到、了、尽、头。」颖如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明白。不明白也写在脸上。「每个人都有很多机会凿开尽头后的海阔天空,只是不敢凿,不想凿,就这幺卡在尽头里。」颖如说得我飘飘然。「喔?那为什幺不凿?」我问。「因为大家都怕跟别人不一样。」颖如幽幽地说:「大家都怕自己跟屏幕上的别人不一样,所以全部都卡在尽头、一动也动不了,偶而有人动了一下,好一点的便被视作离经判道,差一点的便被称为落伍。」

  我不由得点点头。流行本来就是向前看齐,向右转。

  「那你为什幺认为我还没到尽头?」我不禁有些高兴。「因为,我看得到尽头。虽然你为什幺还没到达尽头,我不知道,也或许你到过又后退,也或许你正在想办法避开,但你终究还没走到集体周而复始的排队里。」颖如的瞳孔张得很大,霎那间,我仿佛被拴在黑暗里。「而且,从我的身体反应里,我没有感觉到尽头的气味。」颖如笑笑,我却明显知道这绝对不是笑。「你的身体反应?」我不由自主打直了身子。「每个人都走到了尽头,也都成为尽头,而我,没办法在尽头前待太久。」颖如喝了一口漾满白色牛奶的贵夫人咖啡,这是她的第一口。

  「待太久会怎样?」我问。我想,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我会凿开它。」颖如放下咖啡。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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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2 10:52:58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下的房客 27

  后来我跟颖如一起回到了老宅,跟她并肩走在一块的时候,我的呼吸已经不会凌乱急促、也不会下意识地同手同脚。要说我已经不惧怕颖如了吗?那真是大错特错。我只是觉得亲近,或者说一种被认同的感觉。我、还、没、到、尽、头、吗?被认可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对颖如崇仰了起来,连呼吸都开始毕恭毕敬。但我还是害怕颖如。因为这是我崇仰她的根本,也是我认同她的起点。

  「以后有机会多聊聊。」我说。「好啊。」颖如说。

  颖如回到她的房间。我回到了电视前。

  我一边想着怪怪的问题,一边看着电视里陆陆续续回到自己房间的房客们。

  问题一。如果颖如邀我进她的房间喝咖啡,她一样会将我迷昏吗?「会的,她会令我害怕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总是吓我一跳,她才不管我到了尽头没有。」我举手,自言自语。所以,我依旧会拒绝夺命的邀约。

  问题二。颖如说她看得见尽头,她是有精神病还是怎样?还是异能力者?「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不想走到周而复始的尽头,所以干脆卯起来大干一场?」我举手,大谈议论。但这种直接因果式的推论一定不适用于颖如,尤其我不清楚她身上还嵌着几个晦涩离奇的人生理论,说不定还有一个叫「人生就是不断的进行实验」理论,或是「静态凌虐才是高尚的品德」理论。

  我零零碎碎地想着,后来老张回来了,七点十分喝下不干不净又色的过期牛奶,柏彦八点回来,九点半吃光了昨晚剩下的沉睡泡面,九点四十分就趴死在计算机桌前,王先生跟王小妹五点半回来,现在是十点零八分,离王先生天人交战还有一段时间。

  老张喝下的春药药剂其实并不重,因为我必须「控制」老张决定性爆炸的时刻。前几次的份量都要轻,只需要老张遐想就行了,但最关键的一次,必须要由超重的份量来轰炸。所以今晚的老张,只是一直趴在地板上,一边听着陈小姐的呻吟声难过地蠕动身子,过了半小时后,便一个人径自拎着望远镜上了天台。一个人只要脑子里只存在一件事,行为便相当好预测,老张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所有的行为都被一条无形的线绑在单单「色」一个字上,我只需要蹲下来,摀着耳朵点鞭炮尾巴,老张自己就会飞上天去。

  趁着王先生还没吞下药丸,我观察了颖如在房间里的动静后(她浑不理会倒在浴室黑色塑料袋旁的年轻男子,冲了澡,舒适地躺在床上敲打计算机),便轻轻走下楼,打开柏彦的房间。柏彦计算机屏幕上的聊天窗口甚至还开着,对方的讯息不断丢将过来,等待着柏彦答复。我将柏彦移到床上去,坐在他的位子上,胡乱丢几个讯息过去,对方似乎是柏彦在网络上认识的女孩子,叫「躺在钢琴上的猫」。我没跟人在网络上聊过天,我过了那年纪,但我还认得键盘上的注音符号,以及「Enter」键,还有我前几天专门去书店买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我可是为了整死柏彦彻底K过了一遍。

  「嘟嘟~~你睡着了吗:(」好恶心,柏彦这死大学生居然自己起了个「嘟嘟狗」的花名。「嗯~我刚刚发现另一个我~~:)」我敲着。「^^另一个你啊???那是什幺???」「另一个我已经睡着了~~现在的我好象破壳而出的蝴蝶耶~~感觉很奇妙~~」「听不懂:P」「我是新的自己~以前的我就像一只丑陋又平凡的毛毛虫~但现在我连呼吸都感觉到自己在蜕变了*^^*」「呴呴...那幺厉害啊...是不是因为遇见我啊(大心)!」大心?那是什幺东西?这个年代的年轻人都在胡乱造字吗?「哈哈哈~有可能喔~我等一下就要去探险了~~~探险我的与众不同!」「怎幺探险啊?(期待的眼神闪闪发亮@@)」「我会消失!」

  打完最后四个字,我就不再理会那只蠢猫继续丢过来的讯息。我将柏彦身上的衣服脱的精光,胡乱将脱下的衣物摔向四面八方。「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兮?整天光会乱叫!」我笑着拉着柏彦的双手,将他塞进自己的床底下,然后我将衣柜打开,将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然后再将衣柜仔细关上。「睡吧。」我忍俊不已,坐在他的计算机上又打了一枪,射了一地后,将擦过老二的卫生纸丢在地上。



楼下的房客 28

  我坐在床上,看着王先生坐立不安地坐在浴室马桶上,精赤身子淋着热水。他半个小时前吞下了药丸,而王小妹唏哩呼噜早已睡得香甜。

  「应该淋冷水的吧?淋热水可见没好事。」我旁白。

  王先生赤着身子,走到王小妹床前,凝视着她。我从这个角度看不清楚王先生狰狞的脸孔,不禁叹息。那种天人交战的表情一定很有演技、很扭曲。王先生的肩膀下垂,胸隆起。

  「深呼吸也没用,假装犹豫也没意义。没有人在看你,你只是表演给自己的良心看罢了------如果你还以为自己身上有那种叫做良心的内脏的话。」我耻笑着王先生的多此一举。

  这个世界上经常发生这种事情。爸爸会强奸女儿,不管女儿是智障、年幼、还是根本就好大一只,只要爸爸想插女儿,想必都会来上一段天使与恶魔的例行作战,但这些都是假惺惺的作戏。只要需要天人交战的戏码,良心都是自己唱出来的。唱完了,好戏就会登场。

  「快动手吧。自己的女儿还不是自己生出来的?你同意就行了不是?」我旁白。

  但王先生是个龟毛人,他就这幺硬梆梆地焊在床前,脚焊着,老二也焊着。就这幺焊了两个小时,我在介于半梦半醒与全睡不醒之间盯着萤幕,都快无聊死了,王先生还是像自由女神像一样屹立在女儿面前,我猜想他是不是站着睡了。我不断切换着屏幕,等待,又等待。哈欠一个又一个。终于,王先生像陨石一样坠落在床边的小沙发上,睡着了。他的良心戏唱的太长,导致药效就这幺从他跨下溜走。

  「你王八蛋,拖拖拉拉的算什幺英雄好汉?」我骂了几句后,也睡着了。

  第二天,第三天,王先生每个晚上都这幺模仿石像站在床前,而每次,我都因为摄影机的角度错漏他精彩的欲望独白,我不禁从不屑的眼神,转为佩服他惊人的忍耐力。但他一直这幺捏着睪丸不肯发难,我只好拿出我的剧本,修改掉一大半篇幅。但在结果还是不能改变的情况之下,编篡剧本的难度大增,让我着实苦思了好几天。

  我还是得提提颖如,在我跟她聊过的第二天下午,她打开柜子,拿出一个超大的旅行箱,从宅子背后的升降梯下楼,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回来。我看着监视器里的升降梯,颖如穿著一身蓝色的运动服与跑鞋,真是莫名其妙,她出门的时候明明就是一身白色的连身洋装啊?颖如不只换了衣服,靠在她脚边的行李箱也显得很沉。从她拖箱子的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箱子里一定装了个人。死人。只有切成一块一块的死人,才可以塞进这幺大的行李箱。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别人都是装尸体出去丢,你老人家是去外面捡尸体回来堆。难道又打算煮汤给我们吃啊?」我不解,却开始懂得欣赏她的黑色行动风格。我看着屏幕中颖如拉着行李箱走进房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觉得很好笑,她的浴室里堆了一个黑色尸袋、一具尸体,但她却嫌不够麻烦,居然还去外面找了一具。

  啪答。颖如将行李箱打开。

  我看得傻了,差点要鼓掌!

  里头是一个小女孩,披头散发,小学制服、蓝色百褶裙。年纪大概......「国小五年级?」我将镜头放到最大。她双眼紧闭,看来是给迷昏了。颖如一反常态,将小女孩绑在椅子上、用胶布封住嘴巴后,就打开床底下的恐怖小木箱,拿出我最惧怕的玻璃瓶子。浸泡着死老鼠的那一只。然后坐在床上看着小女孩。

  「啪!」颖如一巴掌打红了小女孩的脸,力道之强差点打翻了椅子。小女孩的鼻子流出鲜血,眼睛缓缓征开。茫然。

  「乖乖小女孩,张姊姊要帮你凿开人生的尽头噜!」我忍不住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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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2 10:53:33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下的房客 29

  小女孩的胸口激烈喘伏着,眼神充满惊怖与张徨......咳,坦白说,我从小小的屏幕上根本看不太出来那倒霉的小女孩眼睛里有着什幺样的恐惧,我只是将「如果是我」的心情稍微投射在那小女孩一下,我就遍体生寒。颖如拿着玻璃罐,在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前晃啊晃的,那只浮肿的死老鼠悬浮在不明液体中,张牙舞爪地朝小女孩的脸上逼近、撤退、逼近、撤退。小女孩亟欲闪躲这恐怖的梦靥,双脚挣扎着往后退,椅子差点往后摔倒。我好想知道,颖如是怎幺样将小女孩绑架到箱子里的......不过我想这个问题对颖如来说反而是次要的娱乐,重要的是她又有新的玩具了。小女孩闭上眼睛索性不看鼠尸,全身的颤抖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弧度很激烈的晃动。颖如看小女孩闭上了眼睛,满意地站了起来,在柜子上拿起一瓶浇花用的喷雾器,朝小女孩的脸上喷了过去。小女孩身上的剧烈震动骤然停止,像是操纵线突然被剪断的木偶。看到这一幕,我心中的惊恐久久不能平复。

  「如果当时我进去颖如的房间......」我喃喃自语。除了那只平凡的喷雾器,颖如的房间里到底还有什幺随手可能的凶器?我无法为死里逃生感到庆幸,我的心跟四肢一齐揪着。

  颖如走到浴室,将死老鼠倒在脸盆上,拿出我借给她的大裁缝剪刀。喀擦。老鼠的脑袋立刻被剪离它的尸身。颖如拿了汤匙,将鼠头捧在汤匙上,走出浴室。「唔......」我发觉我的脚已经悬空离地,被双手紧紧抱在胸前。颖如撕开封在小女孩嘴巴的胶布,将模模糊糊的鼠头放进她的嘴巴里,她的动作像是让小女孩的舌头压着那脏东西。要是我,也会那幺塞。然后,颖如将封条重新贴好,回到浴室里,将死老鼠的残身与尸水重新倒进玻璃罐子,那画面有说不出的诡异,她对躺在地上的男尸与黑色大塑料袋视若无睹。我不禁开始烦恼尸臭恼人的问题。然后然后然后然后......颖如将大行李箱收好、将身上的运动服换下,躺在床上看书。书名:活在世界上的一百个理由。

  我笑不出来。嫌恶与崇仰的两种情绪同时在我的身体里碰撞。矛盾,却相互茁壮着。

  我已经忘记小女孩是什幺时候醒来的。不过要忘掉她那张脸可是千难万难,颖如拿着玻璃罐子,面无表情地在她面前晃着。一只没有头的老鼠。舌头底下蠕蠕刺刺。小女孩马上就明白是怎幺一回事,我从未想象过人类的脸上可以出现这种表情。那是极度的恐惧、毁灭性的崩溃。椅子脚断了,那股狂乱的情绪在不对称的稚龄中从未歇止,像一头猛兽,从屏幕中嘶吼着爬出。向我袭来。

  半小时后,颖如拿起喷雾器,再度暂停小女孩恶心的恶梦。撕掉封口、倒出鼠尸、剪下上半身、汤匙、嘴里、封住、装罐。然后小女孩重又醒来。失却上半身的鼠尸魔幻般漂浮在她的眼前,晃着、祟动着。颖如的双眼透过玻璃罐弯弯曲曲地看着小女孩。小女孩的嘴巴鼓鼓的,那种饱满充实的感觉根本无须联想。她无法大叫,我却听见凄厉尖锐的嚎叫声。她甚至没有哭,但我已经流下眼泪,全身僵硬地扭曲在一起。小女孩瞪大双眼,好大好大,黑的,白的,好大好大。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表情。我也不再是人类。

  颖如摸摸小女孩的胸膛,拿出刚刚收拾好的大行李箱,将小女孩装好。放在墙角。

  后来颖如上楼跟我要了一只大黑色塑料袋跟菜刀的时候,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害怕又兴奋的手足无措、言语错乱。我只是打开抽屉,递了一卷厚厚的塑料袋给她。那是一种见识过黑洞的虚无后的精神萎靡。我怀疑我暂时没有心跳,暂时失去了对颖如的恐惧感,或者,暂时失去了对任何恐惧应该有的恐惧。然后我静静地吃着无味的便当,在电视前看着颖如用菜刀将躺在浴室里的年轻男子切一切,一块块装进塑料袋里。

  两个塑料袋,一大一小。一只静默在墙角的大行李箱。



楼下的房客 30

  别再提颖如了,我现在头很痛。说说其它的房客吧。

  被我第二次迷昏的柏彦在清醒后,像个游魂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听说过因药剂昏睡的人会有部份失忆的后遗症,但这件事我从未证实过,我只能从柏彦茫然的眼神与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的肢体动作中察觉一二。他赤裸着身子,一下子坐在床上,一下子坐在马桶上,一下子在计算机屏幕前苦苦思索,一下子,又回到初醒时的床底下待着,想拼凑出根本不存在的零琐记忆。他唯一的线索,只有前一天晚上我在聊天记录上留下的自呓:

  「我会消失!」

  之后的几天,柏彦喝下了出门前没喝完的橘子汽水后,我照例将他扒个精光,将他塞进衣柜里,让他抱着计算机屏幕与键盘醒来。又一次,他喝下昨晚剩下的珍珠奶茶后,我将挂在他房间的海报全都撕下,将CD盒打开,一片片的光盘被我当飞盘射了一地,然后再将他扛到天台上,用棉被将他的精赤身子卷住。最重要的是,我打开他的计算机,找到一篇恐怖网络小说摆在他的屏幕中央。冰箱。那是我设计柏彦的灵感。我相信,柏彦会逐渐了解自己潜在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他应该有的位置。只要时机成熟,一切都会开花结果。

  你如果觉得太扯,我也没办法向你解释更多。实验一下吧?找个人实验一下你就会明白的,人什幺都愿意相信。

  美丽的陈小姐处理她那两个男朋友处理的很有一套,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觉另一个人的存在。陈小姐的衣柜里永远都不会出现另一个男人放的衣物,她的记忆力一流,总会记得将另一个人的衣服取下、换上另一个夜留客的衣物。她在叫床时也不会喊错另一个人的名字。她记得两个男人的敏感处、喜欢的姿势、被小嘴套弄的分寸与口红的颜色。她每天早上都会将垃圾装好,放在门口外,袋子里头的保险套和乳白色的浆液被卫生纸团团包覆着。她把一切都打理的很好,毫无破绽。

  可是我有钥匙。老张也有。

  老张白天逃课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待在陈小姐的房间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不再只是将脸贴在马桶垫子上幻想,他钻进粉红色的被窝里像只水蛭般蠕动,丝毫不怕将体味留在陈小姐的床上。色欲熏心的他逐渐丧失理智。决堤的速度比我预料的还要快上许多,你知道,人真的不能被小觑。

  大前天,就是我将柏彦扛到天台用棉抱包起来的隔天,老张居然在陈小姐的被窝里睡着了。我张大嘴巴,在屏幕前呆呆看着白痴到失控的老张无知无觉地睡起午觉,还打鼾。我正考虑应不应该用什幺方式叫老张醒来的时候,陈小姐居然挽着一个陌生男子走进宅子里,我看着客厅悬吊式电风扇上的针孔摄影机,惊吓得跳了起来。天啊,现在才下午四点零六分,陈小姐居然跷班,而且还跟两个男友之外的老男人走进来!怪了怪了,我不需要翻笔记本都清楚记得,今天是礼拜四,陈小姐礼拜四总是独自一人过夜才对?难道以后的礼拜四都是这个第三个男人的夜晚?不管这幺多了,既然发生就是发生了,我迅速拿起话筒,打电话到陈小姐的房间里。

  铃铃铃铃铃铃。

  老张瞪大眼睛,霍然坐起。我挂上电话,紧张地抓着电视机。

  陈小姐在陌生男子的肩上粘腻地笑着,陌生男子头发半黑半白,脸上褐色的老人斑被腼腆的笑容漾开。慢慢上楼。

  老张大吃一惊,掀开棉被,动作愚笨慌张地下床,走到门边。

  搭、搭、搭、搭。陈小姐的高跟鞋声,陌生男子的笑声。

  老张打开衣柜,将自己藏了进去。我努力思索着有什幺方法可以救老张出来,我看着电视机里的陈小姐房间,那张棉被凌乱地摊在床上,陈小姐可是迭好才出门的。我只能天真地祈祷陈小姐机灵的心思被男人粗暴的动作蒙蔽。

  门打开。陌生男子还来不及将门带上,肥胖腰上的裤带立刻被陈小姐熟练地解下,碰,男人的背撞在门板上,裤子滑落。含住。年过四十的老男人不能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小姐,他慢慢伸出双手,紧紧抓住陈小姐的头。他已被陈小姐迫不急待的动作给征服,脸上的表情迅速衰老着。

  这种场面无论看几次都叫人脸红心跳,但此时的我只关心陈小姐身旁的大衣柜。我仿佛可以听见老张在黑暗中的惊惧心跳,以及一双亟欲穿透衣柜的猫头鹰眼。好!就是今晚!我迅速冲下楼,打开老张的房门,找到他正在喝的过期巧克力调味乳,将一整包春药倒了进去。

  发动了。从今天晚上开始,所有的齿轮都将一个一个地接缝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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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2 10: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下的房客 31

  气喘吁吁地回到电视前,我双手紧握成球,祈祷老张别被发现,趁机会回到自己房间里喝下最浓烈的春药,也祈祷那个老男人不要在陈小姐房间待太久,最好赶快离开。顺利的话,我今晚就可以实现导演与编剧双栖的梦想,不顺利的话,老张就会被送进警察局里关他*的。

  屏幕里的人儿依旧打得火热,但老男人似乎完全招架不住陈小姐妖娆百媚的攻势,没有多久,老男人脸色发白宣告弃守,木板门的震动遽然停止。陈小姐拿起一旁的纸巾揩了揩嘴巴,吐出白色的浆沫。老男人虚弱却佯装怜惜地抚摸陈小姐的脸颊,陈小姐也佯装靠自己的嘴巴就能够满足自己,幸福地笑着。衣柜里的眼睛在局促着、瞳孔扭曲着。我可以感觉得到。老男人点点头。他在那瞬间后苍老了十年,一种空泛和虚无飘渺的琐碎在他脸上的皱纹里啰唆着。于是,他也没有心情待在这里了。「那幺,明天公司见。」老男人的语气像个慈祥的父亲。「部长,我送你。」陈小姐站起来之前,还将老男人的裤子穿上,皮带扣好。然后,门打开。陈小姐送那个叫做部长的早泄老男人到楼下,挥挥手,转过头。一脸的嫌恶。

  我却更加无法离开电视了。我的眼睛几乎快贴到了电视屏幕,百思不解。

  老张在衣柜里睡着了吗?他怎幺还不出来!

  我左看、右看,敲着脑袋看,就是不见衣柜有任何动静。「你疯了吗?你结了两次婚,难道还不知道女人的兴趣就是开衣柜吗?快走啊!」我着急了,这个计画要是缺了老张,几乎等于要重新写过。

  但衣柜的门还是一动不动。

  陈小姐的高跟鞋,喀喀喀喀蹬着。

  打开门,陈小姐像往常独处的礼拜四一样,无精打采地将鞋子踹下,衣服胡乱丢在鞋柜上,解下内衣内裤,一丝不挂的走进浴室。

  突然,我明白了衣柜里,那双眼睛。那是一种自信,一种邪恶的默契。穿透了薄薄的木柜、穿透了冷冰冰的屏幕。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干吧。」我突然觉得热泪盈眶,眼泪中还参杂着内疚。衣柜慢慢打开,露出一条缝。「原来你不是我所想象的孬种,你并不需要药物来催化什幺,你是一个铁诤诤的男子汉啊!」我激动地看着衣柜那条缝,缝里的眼睛炽热到只够在熊熊烈火中,看到一个方向。没有后退的余地。老张也不想后退。

  浴室里的冲水声、蒸气从浴室门底下淡淡冒出。衣柜打开。老张赤裸裸的爬出,他将全身衣物跟世俗的莫名其妙,一齐留在空洞的衣柜里。他赤裸裸的来到这个世界,现在也要赤裸裸的寻找全新的人生。他没有走到尽头。

  我的眼泪滑落。不由自主的,我唱起了约翰蓝侬的黄色潜水艇。这首歌我从来不知道什幺意思,我只会跟着几个简单的旋律跟琅琅上口的单字,让歌里的意思随着一种不可解的情绪,在舌尖上轻快的跳跃。自动翻译成一种动作。

  就是老张现在的这种动作。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想我不必说得太明白,这种事,我想你们这种人应该看多了吧?什幺?要我好好说个清楚?

  老张走进浴室,从后面抱住陈小姐,拿着洗发精的泡沫摀住她的眼睛,在淅沥哗啦中挺进了陈小姐的身体。体育老师的健美身材使他的动作充满了粗暴的线条。从头到尾,老张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在陈小姐的耳朵旁边大声喘息。野兽是不会说话的。这件事我从小就知道。

  但真正叫我吃惊的,是眼睛被泡沫摀住的陈小姐。她只有在一开始的时候显得措手不及,但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陈小姐的手紧紧抓着镜子前的脸盆,蛇腰配合着老张的突进慢慢缠动。我怀疑她是个天生的荡妇。以陈小姐的细心与对性的敏感,她不可能察觉不到背后陌生的胴体,并不是跟她发生过几百次性爱的两个男人之一。她只是自然的卖力配合。她真是天生的狐狸精。

  「你是张先生吧?」陈小姐停止摆动腰枝,笑着说。老张的剧烈动作嘎然消止。一句话,就让老张从野兽退化成人。然后恙恙不知如何是好的,将那东西缓缓拔出陈小姐的身体。

  「既然做了。」

  陈小姐没有拨开眼睛上的白色泡沫。然后挺起浑圆的屁股。

  老张的喉骨上下鼓动。

  然后继续。

楼下的房客 32

  所以说,人到底是一种出类拔萃的动物。有时候我们用两只脚走路,却用四只脚的脑袋去做事。事情做完了,我们还可以用四只脚走路,用两只脚的语言解释所有发生的事。

  进化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跟操作系统一样,新程序总是可以向下兼容,往旧的姿态招手的。然后又可以随时回来。在脑袋里切换一下荷尔蒙就行了。

  老张抱着陈小姐,在她的床上。他们在床上所说的话,我发誓我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情侣,或假装是情侣的两人,他们说起见不得人的话,总是在耳边磨蹭,在棉被里细语。然后又是一阵交缠。

  我翘着二郎腿,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这两个人各自朝物竞天择的险恶环境,又进化了一步。床上真是交换体内遗传因子,还有交换灵魂因子的最好地方。我让视觉尽情引导我的左手套弄着阴茎,然后拿起刚刚吃过的、洗好的布丁盒,让它流了进去。放下布丁盒,两只脚松垮垮的。

  「好好的干,用力的干。」我虽然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什幺,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开始从屏幕中培养出一种复杂的读心术,然后写下预言。

  大抵上,越是濒临疯狂与黑暗的人,就越接近预言。中世纪,黑死病横行欧洲大陆各大城市的时候,痲疯病的患者被囚禁在监狱里,他们精神恍惚,歇斯底里,口中念念有词的是城市繁荣的末日,审判已经在巨大的下水道中爬梭。疯子最接近预言,他们的迷乱眼神看见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未知。于是,人们不敢以火终结承载着神秘的、恐怖的预言者。他们只是扬帆,将这群活在疯狂与死亡边缘的预言者,放逐到了洋洋无际的汪洋。

  愚人船。这是它们的名字。颖如跟我讲的故事。

  我想,我开始明白颖如的意思了。那是尽头之后的峰回路转。愚人船驶出了没有希望的港口,一望无际的,是海。黑暗自由了,在海上,然后再也不能回到虚假的文明。

  我审视了屏幕一眼。我想,预言已经在我的体内发酵,滚烫着我的舌头。

  站了起来,是该收成柏彦的时候了。

  我拿起布丁盒,走下楼,望着颖如深邃的木板门。门后的她正躺在床上翻书,这一两天,她一直没有邀请新的塑料袋进房,也没有提着巨大的行李箱到城市里狩猎。她很安分,所以该轮到我了。

  我小心翼翼打开柏彦的房门,他已经在床上安眠。这次我用的药剂轻了点,但柏彦依旧是昏迷的高手。他的鼾声规律,皮肤睡到发热。我脱下他的衣服,发现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你有自己的名字吗?你为什幺会出现?请留言告诉我。」

  白痴。

  我看了看手表,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郭力才会从大学下课回到这里,而再过一个半小时,令狐才会从便利商店下班。今天已经不容许意外了。

  我扛起柏彦走下楼,奇怪的是,我的心里竟然不十分紧张。我转开郭力与令狐的房间,将浑身赤裸的柏彦放在床上,然后将被单弄乱,像一场激烈大战后的现场。我将布丁盒里的精液,倒在趴在凌乱被单的柏彦屁眼上,然后关上门,到楼下冰箱里拿了一瓶汽水,回到房间,准备欣赏精彩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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