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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下雨的除夕夜别接电话(全文完) 作者:桃色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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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8 09:37:36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一。
  
  我在沙发上坐定,尽力调整着刚才因为害怕和快速奔跑引起的急促呼吸。我小心翼翼地将报纸从文件袋里抽出来,纸张拿在手里感觉有些干涩,颜色也已经有些泛黄,想来这些报纸都已经有些年月了。我翻开第一张,社会新闻的版面,我注意到版面最上方的页眉,城市晚报,1993年6月5日。已经是十一年前的报纸了,我自言自语着将这一版的新闻标题一一扫过。突然,一个标题进入了我的视线——《单身女子公寓受惊,时至今日神智不清》。
  
  单身女子。公寓。我感觉心脏猛地抽了一下,不由仔细将新闻内容读下去,“现年二十三岁的单身女子沈虹自从本月初被送入本市一家精神医疗机构接受治疗,病情至今毫无起色,据其主治医师透露,该女子曾称自己于租处即本市花木公寓6栋三层B座撞鬼,并能详尽描述所见状况,但由于受惊过度,入院之后非但病情毫无起色,近日更是逐渐有了精神分裂症状……负责该公寓物业管理的腾飞物业公司一直拒绝接受采访……受害者家属称会通过法律途径还女儿一个公道……”
  
  花木公寓6栋三层B座?!我感觉脑子里轰地一声,似乎已经要炸开,怎么会这样?!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重新将四百来字的新闻反反复复读了两遍,是这里,没有错……我瘫软地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好象已经虚脱,原来,原来我在B座看见的一切,并非偶然,原来,不止我见过……
  
  我将其他几张报纸拿过来,一一地翻,每一张都是折在社会新闻的版面。
  
  城市晚报,1994年1月13日,《法院拒不受理,灵异官司由谁埋单?》。
  “……半年内,沈虹的家人一再上诉,被告腾飞物业对此事始终保持低调,其管理人员称,将不理会任何诽谤言论,抵制迷信,相信科学……法院在半年内三次拒绝受理此案,理由是该案涉及灵异,且无其他证据,无法审理……”
  
  都市新闻报,1994年1月13日,《物业报纸低调,法院拒绝受理,被害人何去何从?》
  都市早报,1994年1月14日,《是迷信?是借口?物业管理是否该抓?》
  新闻速递,1994年2月12日,《租客连连退房,腾飞物业新年难腾飞》
  
  一行行文字从眼前滑过,我感觉头晕目眩,我闭上眼睛,沈虹的脸仿佛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怎么会这样,恐怖的感觉再一次向我袭来。原来这里曾经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居然现在才知道,那个叫沈虹的女孩究竟看见了什么呢?是否也和我所见到的一样呢?!她现在在哪里?还在那家收治她的医院吗?我颤抖着双手拿起最后一张报纸,依然是城市晚报,社会版,1996年6月3日,“……沈虹于昨日深夜从病区楼顶跳楼生亡……根法医鉴定,死者在死前没有搏斗迹象,完全属于自杀……据目击者证实,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6月2日晚十一时左右……据称昨日与三年前沈虹自称撞鬼的恰巧是同一日。”
  
  她死了?!是的,她死了。
  
  一种绝望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死了,因为受不了那样的惊吓与打击,而我,之所以还存活着,仅仅是因为我比她更多了一些承受能力,我的将来究竟何去何从,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电话突然响起来,不看来电,也不想接听。
  第一次,我感觉死亡近在咫尺,这一种绝望,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而经历过的人结局是否就只有一个?
  铃声断了,几秒钟后又响起,持续一分钟再次挂断。
  
  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我接起来。
  
  “沫沫,你怎么了?怎么不接电话?休息得好吗?”是时明的声音。
  我说不出话,眼泪不自觉地翻滚。
  “沫沫,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别哭啊。”
  “沫沫,我马上回来,你等我,别哭,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一切都有我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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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8 09:37:5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二。
  
  原来,在这里曾经发生过这样残忍的事情,那么贺进阳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原来,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在这里租房的人才会这么少,为什么当时警察找贺进阳录口供的时候,他要说是因为经济不景气才会导致这里的租客逐年减少?!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原本住在这里的租客都陆续搬走,后几年入住的人根本不会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况且物业公司的职员流动性比较大,十年前在这里工作的人早就一批一批地轮换过,当时经历那件事情的员工已经离开,新来的员工对以前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这些年来,还留在这里工作的,除了贺进阳,也许也不会有太多人了,而他故意向我们隐瞒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是为了顾及腾飞物业的声誉?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十年前沈虹的事情贺进阳有没有参与?如果参与了,他在这之中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呢?
  
  我窝在沙发里抽烟,一支一支,烟蒂很快堆满了整个烟灰缸,我感觉舌头有些发涩,手却仍然停不了动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消减我满心的恐惧。一连串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时明去上班了,他说今天会抽空去档案室查一些和当年的案子有关的资料,也许会有什么新发现。事实上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当年的案子虽然有警方介入,但当时双方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况且受害人的太多证词和灵异有关,最后连法院都没有插手审理,现在去查当时的记录,会有什么收获呢?但时明还是把装报纸的文件袋小心翼翼装进塑胶袋带去了局里,他说袋子看起来很新,而且被我发现之前,它被藏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通常情况下,这个牛皮纸文件袋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接触过,把它带去验一下指纹,也许会有发现。虽然想要在上面找到除了我以外的指纹并且找到它的主人希望很渺茫,但是只要有一点线索,我们仍旧不会放弃。
  
  十点半,时明回来了,一脸倦意。
  
  “怎么这么晚?资料查到了吗?”我倒了一杯水给他。
  “一早就钻进档案室,辛苦了一整天,总算没有白费,还算有些收获。”他喝下一大口水,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A4纸,“卷宗不能带出警局,没办法,我偷偷复印了一份。”他俏皮地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脸上的倦容随即消失,“十一年前有个叫沈虹的女孩因为工作的缘故,一个人在这里租了房子,这个你知道,就是报纸上写的,你的隔壁,B座。”他看了我一眼,“九三年六月三日凌晨,有人发现她坐在窗台上,样子疑似要跳楼,于是立刻报告物业,并马上报了警,据目击者说,当时她坐在窗台上,眼神呆滞,面带微笑。后来她被带到了警局,警察通知了她的父母,根据当时的口供笔录来看,她描述了自己前晚的撞鬼经历……”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接着说啊。”我看了看他,发现他也正看着我。
  “沫沫……”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没关系,你说吧,我有心理准备。”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像在鼓励他,事实上却是在鼓励我自己。
  “她说她看见了一起谋杀案……似乎是在梦里,可是感觉又是如此清晰,梦里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可是那些人却好象看不见她,仿佛她完全不存在,可是在梦里她却清楚地知道梦境的前因后果,美丽富有的单身女子,爱上了有妇之夫,最后为了保全家庭的幸福,他决定离开她,女子受不了打击,杀死了情夫的女儿,碰巧被赶回家的妻子撞见,妻子向她泼了硫酸,并在女子倒地的时候将刀插入了她的胸口……”
  
  时明的声音停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了,空气好象凝固了,我无法呼吸。怎么会这样?她的梦境和我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亲耳听见结局被宣判的时候,却仍旧觉得难以接受。不,或者说,这根本不是梦境,是现实,就如同沈虹说的那样,是撞鬼!我们不是在做梦,而是在现实中看见了这个案发经过!可是贺进阳说这个案子发生在十三年前,沈虹当时并没有住在这里,她怎么会看见案发经过呢?!还有我,我和十三年前的案子更是距离遥远,我又怎么会看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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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8 09:38:1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三。
  
  “沫沫,沫沫,你没事吧?”时明推了推我。
  “哦,我没事,没事,你继续说,”
  “你真的不要紧吗?”他握住我的肩,“要不我们先别说了,休息一下,你晚上吃饭了吗?要不我们出去吃宵夜?”
  
  “不,我没事,真的没事,你继续说,后来呢?”
  “好吧。”他叹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医生和办案警察都怀疑她当时已经精神失常,于是把她转到了一家精神病院,起初她只是在医生的询问下一遍遍重复自己当晚的经历,当医生问她当时为何要跳楼时,她只字不答。过了几天,她出现了很多状况,按照医学上来说,都属于精神分裂的症状,渐渐,这种症状越来越明显,久而久之,她也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精神病人。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她的家人几次上诉,都未被受理,三年后的一个晚上,她在病区楼顶跳楼自杀了。巧合的是那天也是六月二日,所以,后来就更有一些流言传出,当然,可以想见,都是有关灵异的。”
  
  六月二日……我自言自语着,想不出这个日子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怎么了?沫沫,这个日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啊,想不出有什么特别。”我看着他,“你今天就查到这些呀?”我伸手理了理他有些零乱的头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带去警局验指纹的那个文件袋怎么了?有没有结果?”
  “我把那个袋子给了技术科的同事,他说上面的指纹不多,但是可能因为这个袋子在那里放得时间比较久了,所以有些指纹比较模糊,能够清晰提炼出的只有你的指纹,当然,还有我的,因为比较新鲜,其他的看起来至少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所以,要清晰提炼并加以判断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几天后,当指纹的鉴定有了结果,我们首先就可以判断是谁把那个文件袋放在那里了,而这个人,一定和这些事情有着某些关联,我想,他至少应该是个知情者。”我拿起水杯喝下一大口水,“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不管是谁把这个文件袋放在那里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B座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放在那里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啊。”
  “或者他就是不愿意让人发现呢?”
  “拜托,如果他不愿意让人发现,他根本就不需要费心收集这些报道了。”我瞥了他一眼。
  “那如果收集资料的人和藏文件袋的人不是同一个人呢?”时明看向我,眨了一下眼睛,清澈的眼眸在夜里显得格外深邃。
  
  他的话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不得不承认,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我从来不曾设想过这种可能,并且必须承认,他的话是对的。那晚我在相同的地方发现了尸体,警察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并没有说找到其他东西,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文件袋是在那之后被人放进那个壁橱里的!
  
  我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在想什么?”时明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间被发现了尸体的公寓房,普通人应该不会再去,甚至会刻意避免去,对不对?”
  “对。”
  “既然尸体被发现之前是藏在壁橱里,普通人应该更不会去接触那个橱,对不对?”
  “对。”
  “如果有人故意把东西放到那里,原因就只可能有一个,他不想那件东西被人找到,对不对?”
  “对。并且我判断这个人在把东西放进橱里的时候戴了手套或是使用了防止指纹被留下的特殊胶水,不然在上面不会找不到第三个人的清晰指纹。”他漫不经心地说着,顺手将A4纸翻过一页。
  
  “原来你早就想到这个文件袋为什么会被放在那里?”我吃惊地看着他。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还是想不通。”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什么?”
  “既然他费尽心机不想让别人找到这件东西,又为什么不干脆把它烧了,反正只是几张报纸,一把火烧了岂不是一了百了?还免得夜长梦多。”
  
  “对啊……我居然没想到这个……”
  “好啦,这个慢慢再想,还有一件事情,你绝对想不到。”时明把脸凑过来,露出坏坏的笑。
  “什么?”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有调侃的心情,是不是警察当得久了都会对这些事情麻木?
  
  “我今天很用功哦,还附带查了一下十三年前的那宗案子。”
  “什么?你也查了那件案子的卷宗吗?”
  “嗯,况且,还有一个惊天发现呢。”他得意地笑起来,“你猜猜是什么?”
  “什么?”难道是贺进阳又隐瞒了什么吗?天,到底他隐瞒了多少事情?!
  
  “十三年前在B座租房的是一家三口,男主人叫齐飞,当时四十岁。妻子叫杜雪梅,当时三十七岁,女儿叫齐甜甜,当时十八岁,正准备参加高考,当时住在C座的女孩叫唐晓冰,家里很有钱,父母都出国了,一个人住在这里。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就不重复了,但是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他说着笑起来。
  
  “嗯?我听说她当时杀完人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大概是因为受刺激太重的缘故吧。”
  “答对,不过后来的你一定不知道,杜雪梅杀死唐晓冰之后被警察带回警局,当时她已经神智不清,经过有关部门鉴定,她已经得了精神分裂症,也就是说,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嗯,那怎样?”
  “因为案发当时其实并没有目击者,当然,你和沈虹不能算。”
  “嗯。”我被他的话说得背脊发凉。
  “既然这样,也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没有人能够证明案发过程中她的神智是否清醒,换句话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是在见到女儿被杀后受刺激过度导致精神失常,还是在杀死唐晓冰之后才精神失常……”
  
  “啊……那你的意思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给案件的审判带来了很大的障碍,当然,主要是看当时的法官和陪审员怎么判断。”
  “结局呢?”
  “也许是因为她的经历太可怜的缘故吧,法官还是从轻处罚。”
  “你的意思是说……她现在还活着,她没有被判死刑?!”我几乎是叫了出来。
  “对,结局是她被判了无期徒刑,当然你知道,她已经是一个精神病人,所以,根本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呆在监狱里。我查过了,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市精神卫生中心的特殊病区接受治疗。”
  
  天啊,她居然还活着?!我感觉心里乱作一团,竟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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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8 09:38:3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四。
  
  杜雪梅还活着,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精神病院生活着,以一个病人的身份,重叠一个犯人的身份……我感觉思维一片混乱,脑海中总是隐隐约约浮现着一个念头——我要见到她。只是每每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总令我自己不寒而栗,为什么我会想见她?她还活着,那么,今年她应该五十岁了,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去见她……
  
  电话突然响起来,是国际长途拨入号,我接起来。
  
  “沫沫。”
  “妈……”
  “休息得好吗?声音听起来很没精神。”
  “妈,我很好,就是这些天有点忙。”
  
  “身体还好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有说不出的不对劲,也许是因为上一次把我的病情告诉了我,担心我承受不了吧。确实,知道自己病情的时候对我的打击很大,但这些日子一直都有时明陪伴在我的身边,我感觉舒服了很多,已经很少再去想这些事情。
  “……妈,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
  “沫沫,妈妈没有把你照顾好,没有尽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妈妈希望你能成长起来,学会照顾自己,保护自己。”
  “妈,你怎么了?”我感觉眼睛发酸,突然想哭。记忆中父母一直将我视为掌上明珠,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照顾呵护,不曾让我受到任何伤害。现在,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些话,仅仅是因为我的病吗?
  
  我这样想着,眼泪就不自觉滑落,我已经长大了,却还是要远在大洋彼岸的父母为我担忧。
  
  “你去医院做检查了吗?”
  “……没有……妈,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你和爸爸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不在你们身边。”
  “沫沫,你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们不应该再隐瞒你。我想了很久,也许,把真相告诉你,反而可以让你正视自己的病,只是相对地,也会增加你的压力。沫沫,你答应妈妈,一定要勇敢,好不好?”母亲的声音里明显夹带着抽泣声。可是,上一次通话的时候,他们不是已经把我的病情都告诉我了吗?难道还有其他什么事情隐瞒着我吗?
  
  我感觉心跳一阵加速,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这是怎么了?这种感觉,就好象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全世界都知道,除了我,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沫沫,上次你爸爸给你打完电话,第二天他就心脏病发住院了,医生说是疲劳和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心肌梗塞,昨天才脱离危险。你爸爸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是他亏欠了你,他说,他这一辈子,再怎样努力,也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
  “什么?!爸爸住院了?他要不要紧?妈,到底怎么了?”
  “沫沫,你放心,他现在情况很稳定,只是他再三嘱咐我,有一些话,我们已经隐瞒了你太久,是不该再继续瞒下去了,所以,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可是,沫沫,请你答应妈妈,你一定要坚强。”
  
  “妈……”我觉得喉咙口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将近一分钟的沉默,漫长得好象整个世纪,母亲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思绪已经飘到很远,她缓缓开口,像在回忆一个冗长而遥远的梦,“你九岁那年,你爸爸有了外遇。对方是一个比他年轻八岁的女孩,是他们公司新来的同事,那时候,她刚毕业,人长得年轻漂亮,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文章。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刚好和你爸爸在同一个部门,那时候,你爸爸已经是部门主管。她在公司里相当受欢迎,也有不少的追求者,但是,她却爱上了你爸爸……”电话里传来强烈而沉重的抽泣声,仿佛压抑很久之后的爆发,我叹一口气,虽然感觉意外,可是除了失望,却没有太大的伤悲,仿佛这一切都于我无关,我只是同情,同情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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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8 09:38:4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五。
  
  “那时候你爸爸对她非常着迷,经常彻夜不归,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正当关系,虽然早就有预感,可是当真相摆在面前,我还是无可抑制地爆发了。”她继续叙述着,语气忧伤,似乎如今回忆起来,依旧可以鲜明地感受到当时的悲痛,“终于,你爸爸提出离婚……”
  
  离婚?!
  
  也许是离开父母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我渐渐开始变得淡漠,甚至对多年前父亲的出轨都可以淡然处之,可是当母亲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的冲击。我敬爱的父亲,十多年前,因为迷恋另一个女人而决心离开我和我亲爱的母亲……
  
  我突然笑起来,没有预兆地,连自己都感觉莫名。
  “沫沫……沫沫,你怎么了?”母亲的语气里有担忧。
  “呵,妈,这样的男人,你让他走吧。”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放到嘴里深吸一口,明显感觉到手指的颤抖。
  
  “沫沫……?”
  
  我想她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我连连吸了几口烟,缓缓吐出,才感觉情绪放松了一些,“妈,你说下去。”
  “沫沫,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倔强,极端……”
  
  母亲毕竟还是了解我的,正如我自己所感觉的,性格里始终有极端的东西,只选择绝对或者零,拒绝所有中间选项。
  
  “他提出离婚那一天,我们大吵了一架,那天我觉得天崩地裂,哭得很厉害,好象要把眼泪都流干……”母亲的语气恢复了平静,继续说下去,“你没有哭,你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当我们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你走到他身后,你问他‘爸爸,你已经决定了,对不对?’这样的语气完全不像平时的你,那种成熟,那种坚定,沫沫,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回想起来,都不敢相信那时候说话的是你啊……”
  
  “然后呢?”我伸手将烟蒂掐灭,重新抽出一支,再次点燃。
  “然后……他哭了,他说‘沫沫,对不起,原谅爸爸。’可是你没等他说完就转身走开了,你走到阳台上,踩上旁边的凳子就跳了下去……”
  
  跳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来生病的缘故,我对于母亲叙述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然而,当初面对家庭的破裂,幸福的完结,我居然做了如此极端的选择,这确实是我所没有想到的。
  
  “那时候我们家住的是六楼啊,我和你爸爸都吓坏了,发了疯一样喊你的名字,我们冲到楼下,看见你躺在楼下的草坪上,脸色惨白,但是全身看不出任何伤痕,怎么叫你你都没有反应,我们叫了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过了好几天你才醒过来,医生说这简直是个奇迹,你也许是在坠落的过程中撞到了晾衣架之类的东西,才缓解了着地时的冲击力。”
  
  “妈……我的病,是不是因为那时候脑部受到重创留下的后遗症?”我只感觉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起来。
  “你醒来之后,我们才发现,对当时的事情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你的记忆还停留在我们吵架之前,当时医生说,有的病人在受伤或者受刺激之后,潜意识里将不愿意记得的部分记忆选择性地遗忘掉了,这种病例非常多见。我想,那样也好,至少可以不让你背负这样沉重的记忆。你爸爸更是内疚得快要崩溃,他的心脏病也是那时候才有的,医生说他也许是因为看见你坠楼,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后来他辞了职,离开了那个女孩,自己开了公司,时间久了,我们之间也就不再谈起以前的不愉快,一切好象又回到了从前,家里的经济状况也逐步逐步好了起来,再后来,我们就移民了。只是你的病,一直是爸爸妈妈心头的阴影啊。沫沫……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对不起你……”母亲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妈……你不要哭,不是你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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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8 09:39:19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六。
  
  桌上摆着检查报告,脑部CT,脑电图,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报告,它们安静地躺在桌上,层层叠叠,书写着的是我看不懂的结论。
  对面的医生沉默地翻阅,一遍一遍。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他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的报告有什么异常么?空气好象凝固了,死一样的寂静,我抑制着想抽一支烟的念头,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相遇的瞬间,我居然看见了他眼里的颤动。
  
  他站起来,推开门,走到阳台上,背对着我。
  
  为什么他不说话?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他更不是第一次诊断我的病情,每一次,无论我是受伤还是复诊,我们都曾经愉快地聊天,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我听他的话做了详细检查,他却是如此的反应?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瞬间占据了我的脑海,挥之不去。难道……难道我得了什么绝症吗……?
  
  “医生……”我走到他身后,浓重的烟味向我袭来,他在抽烟?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抽烟。“我的报告……”我缓缓开口。
  “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他的反应又为什么如此异样?
  
  “一切正常?”
  “怎么,难道你希望自己得了什么病么?”他笑着看我,将烟蒂在阳台的栏杆上掐灭,然后将烟蒂扔下。
  
  我看见被丢弃的烟蒂从二十四层的高空坠落,划出完美弧度。对于医生的沉默,我无话可说。于是我拿了诊疗报告,离开医院。
  
  回到家的时候时明告诉我他已经安排了我去见杜雪梅。
  
  “沫沫,怎么了?你不是想见她吗?”
  “只是突然开始有不安的感觉。”
  “你害怕见她吗?”
  “我不知道……”我深深吐出一口气,钻进时明怀里,“明天你会陪我一起去,对不对?”
  “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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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8 09:3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七。
  
  精神病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可怕,虽然几乎所有的窗都装了铁栅栏,医院的草坪上还是有不少穿着病服的人在散步,乍看之下感觉不出和普通医院的区别。我牵着时明的手,明显感觉得到自己手心里渗出的汗水。
  
  “如果不想见她,我们就回去吧,反正也不是非见不可的。”时明俯到我的耳边轻声说。
  “不,我要见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坚定,可是我听得到,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坚定地说,我要见她,一定要。或许,这就是人的潜意识吧,你感觉不到,却无法抗拒。
  
  “沫沫……”
  “时明,我不怕,我一定要见到她。”我看见时明的眼里写满担心,可是我更知道,如果今天不去见她,下一次,我还是会再来这里。
  
  “时警官,你要见的杜雪梅就在这里了,3022号房,你们可以进去,但不要呆太久,她平时没有暴力行为,但是你们知道,这些患者的精神都是不受控制的,而且,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她,所以,不能保证你们的出现会不会引起什么强烈反应。我会在门口,你们有事可以随时叫我。”女警员叙述着,礼貌却不带任何表情,想来是这里的工作太过枯燥的缘故吧。
  
  我们谢过她便推开了门,房间大约只有十平米大,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以外什么都没有。一个头发零乱的妇人背对着我们坐在床沿,头发花白,她面对窗外,不时喃喃自语。我感觉自己的背脊一阵冰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缠绕着我,时明回过头,给了我一个坚定的微笑,将我的手握得更紧。我点一点头,随着他走进去。
  
  也许是我们的脚步声惊扰了她,她停止了自言自语,缓缓回过头,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从喉咙跳出来!我看见她的脸,苍白衰老的脸上刻满的是岁月的痕迹……和我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而就在目光相遇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她眼里的震惊。只一秒钟,她又恢复了平静,她睁着那双无神的眼,死死地盯着我。
  
  时明将我拉到身后,像在保护受伤的动物。我只感觉思维一片混乱,听不清楚后来时明跟她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只无动于衷地看着我,一动不动,就好象时明完全不存在一样。反反复复浮现在眼前的只有她眼里瞬间的震惊和空洞苍白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害怕……
  
  “沫沫,心情好些了吗?”
  “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依旧是她空洞的眼神,挥之不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使劲摇了摇头,想要努力摆脱那样的影子,有意无意地搅动着桌上的咖啡,一下一下。
  
  “本来不想带你来见她,就是害怕会有这样的反应,当你发现她和你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不,时明,不止这些……”
  “沫沫?”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但感觉就是不对,一定有什么,一定有……”我抬起头朝窗外望去,在这家医院附近的咖啡店,靠玻璃窗的位置刚好看得见市精神卫生中心的住院区。
  
  我一遍遍地回想着踏进房间时的情形,起初她只是在自言自语,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后她才回过神来,见到她的瞬间,我心里的害怕变成了震惊,因为她和我梦里所见到的一模一样,如果要说不同,那么,唯一不同的便是苍老了许多,可是,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人的五官是不至于改变到认不出来的。然后,目光交汇时,我看见了她眼里的震惊……等一等……震惊?
  
  “时明,我们刚进房间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
  “……刚进房间?……我记得她本来是背对我们,然后似乎是我们的脚步惊动了她,然后……然后当她看见我们的时候起初似乎吓了一跳。”
  
  “你也看到她眼里的诧异了吗?”
  “……嗯……你这么说倒好象是,但是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我只是觉得也许是太久没见人了,她看到我们会有些害怕吧。”
  “不,那种从眼神里透出的震惊,只过了一秒钟便消失不见了……”
  
  “沫沫……”
  “时明,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你……难道你是说……”
  “他看见你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见到我的时候眼里却在一瞬间透出了极为震惊的神情,而仅仅只过了一秒钟,她又重新恢复平静,疯子,是不会有这种表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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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8 11:56:36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八。
  
  下午三点的街很安静,静到听得见风吹过时路边的梧桐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和时明就这样无目的地走着,没有人说话。我的脑子里依旧一片混乱,翻来覆去的,是杜雪梅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以及……以及她看见我的那一瞬间眼里所流露出的诧异。这一瞬的诧异,究竟意味着什么?
  
  “沫沫,我们抛开这一切,都不要再去想了,好不好?”时明突然来拉我的手。
  我看住他的眼睛,里面尽是我读不懂的情绪,“时明……”。
  “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我们都抛开不要去想了好不好?”
  “……你怎么了?”
  
  “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我们正在掉入一个无休止的深渊里,我们不断地往下沉,不断往下沉,这个黑洞,深不见底……沫沫,我突然开始害怕,我怕我们这样坠入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的情绪无法控制地激动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恐惧,只感觉自己被他握住的双肩生疼。可是我又是多么能够理解,这一种不安的感觉,曾经在我的心里反反复复出现过多少次,连我自己都记不清。
  
  “时明……”
  “沫沫,沫沫,我们掉进去了就再也没有人来救我们了,我能感觉到,真的,真的,你相信我啊!”他松开我,双手抱住头,这一刻,我竟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陌生。
  
  “已经晚了。”我停住脚步,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沫沫……?”
  “已经晚了,现在想要抽身,已经来不及了。”我嗅到空气里初春的味道,让人窒息,似乎连空气都被时明的情绪感染了,而我,也一样逃不过,这一刻,我的心里,除了绝望,还是绝望。我说,“时明,我们一起坚强地走出去,好吗?”
  “沫沫……”他抱住我,有液体淌下来,掉在我的领口,温暖而潮湿的感觉,我知道,那是咸的。
  
  ……
  
  我一直知道自己或许无法坚持到最后,只是没有想过时明会比我先崩溃,那一夜他的情绪很糟糕,哭过一场之后反而安静了许多,看着他静静睡去,我竟生出一丝同情,他有什么错,我竟将他带入了如此不堪的境地。洗完澡的时候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没有气色,已经不像原来的自己,我伸手把镜子上的水汽抹掉,我对着镜子说,“楚沫,你不是个好人,你真的不是。”
  
  起床的时候时明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不少,还是如往常一样打起了精神去上班,临走的时候他亲吻我的额头,他说,“沫沫,我们会一起走到最后的,终有一天,我们会一起走出这个阴影的。”
  
  门铃响了,把我的思绪从遐想中拉回。打开门,是时明。
  
  看了看钟,不过三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递了杯水给他。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好。
  “查到一些线索,当然要第一时间回来告诉你的。”他笑起来,露出很深的酒窝,其实,他真的长得很好看。
  
  “哦?”
  “上次你在B座发现的那些用文件袋装的旧报纸,还记得吗?”
  “……难道是指纹有线索了?”我感觉心里猛地一抽,有些不寒而栗。
  “嗯,上次技术科的同事说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把文件袋上另外的指纹提取出来,所以我一直在等,现在有结果了……”他看向我,眼神让我觉得恐惧。
  
  “……是我认识的人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起来。
  “文件袋上还除了你和我的指纹以外,还有两个人的指纹,他们的指纹在上面已经残留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所以鉴别起来十分困难,今天我从才技术科拿到结果……”他顿了一顿,仿佛是在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
  “是谁?”我问。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李平,贺进阳。”
  “啊?!什么?!”我再一次感觉自己濒临崩溃,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李平已经死了,早在一年多前就死了,就在死的前一天晚上他还给我打电话说有东西要交给我,可是我还没见到他,他就跳楼自杀了!贺进阳,我有过几次接触却了解不深的男人,几次交谈中他都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难道,这一切真的和他有什么联系?还是仅仅是巧合?我记得去年初娄义在查案的时候发现徐然使用的手机号码购买者登记的资料是贺进阳的名字,难道这也仅仅只是巧合吗?还有这个文件袋装的报纸,就是李平死前想要给我的东西吗?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杀?他真的是自杀吗?
  
  一大堆问题在刹那间跳进我的脑海里,天旋地转,事情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复杂,这一系列的事情背后的操纵者究竟是谁?!是杜雪梅?是贺进阳?还是别的什么人?
  
  “沫沫,沫沫……”
  “时明……”
  “我明白你现在的感受,就好象我刚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一样,但后来我想了想,是否李平当时想交给你的东西就是这个文件袋呢?”时明的目光清澈,像极了我们初识时候的他,那样冷静、睿智。想来他已经完全回恢复了状态。
  
  “可是上面为什么会有贺进阳的指纹?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个文件袋和那些旧报纸会出现在那里?这之中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沫沫,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根据我的分析,有两种可能,第一,贺进阳是物业的总负责人,李平生前是他的下属,如果这些报纸是李平收集的,而用来装报纸的文件袋是从公司随手拿的,那上面沾上贺进阳的指纹就是很正常的事。第二,报纸是李平收集的,而贺进阳发现后把它拿到了B座的壁橱里,当然,很显然是在最近才放进去的,这也就是说,贺进阳和这些案子有着剪不断的关系。”
  
  “……”
  
  我听着他的叙述,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可能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当它从时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接受,为什么?为什么出现的每个人都可疑?!为什么他们都要说谎?!不,不是,不是所有人,只有一些人在说谎,可是,是哪些人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我们推测报纸是李平收集的,这一点,或许,首先就错了。”他喝一口水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在想。”
  “什么事?”
  
  我一心想要把所有迷题都解开,而当时明真正开始要为我解开所有迷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失去了接受真相的勇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过度,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一切,在冥冥中,都和我有着某些关联,虽然这一点,我现在还无从解释。
  
  “记不记得带我们去见杜雪梅的那个女警员说的话?”
  “什么?”
  “她说,我们的出现也许会引起杜雪梅的强烈反应,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她了……”
  
  很久,没有人,看她……
  
  “她女儿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丈夫也早就人间蒸发,还有谁会去看她?!”我觉得自己被越来越深的恐惧包围着,终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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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8 11:5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九。
  
  我和时明决定把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许多件案子纠结在一起,使真相变得越来越模糊,一切看起来都那样扑朔迷离,想要彻底清查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居然理不出头绪。我们甚至还无法确定,这些年来发生的除夕夜连环杀人案、曾经这栋公寓里沈虹的遭遇、十三年前齐家那宗由婚外恋引发的血案、李平的自杀、高林的自杀、程森的死、娄义的死,以及这两年我在这里所遭遇的袭击,这之中究竟有没有关联。杜雪梅、贺进阳,还有消失已久的徐然,他们和这些案子究竟有着怎样的千丝万缕?
  
  既然没有头绪,那么,就从头开始吧,以时间为顺序,由十三年前的案子查起。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惊动警局的人,决定自己调查。
  时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警局的档案室里找资料,从大堆的资料里翻找出所有和十三年前齐家血案有关的材料,因为材料无法外带,只好偷偷一张张复印下来。他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打A4纸放到桌上,“没想到除了上次找回的卷宗以外,我还遗漏了这么多材料。”他伸了个懒腰,重重地坐到沙发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难道警局里每办一件案子都需要存这么多资料吗?”我把复印纸拿过来翻看,“好多都是重复的呢。”
  “一般的案子当然不需要存这么多资料了,要不警察局的资料室就该改成体育场的大小了。”他调侃着,微微笑起来,仿佛这些资料上的内容早已经了然于胸,“这件案子在当时非常轰动,对齐飞的询问当然也是一遍一遍轮番进行,大概就因为这个原因,资料收集地也就多了些,我看过了,有很多都是重复的,反正人都死了,再问来问去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为什么没有照片呢?你们警察到现场勘察不是都会给案发现场拍照吗?”我看向他。
  “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是我翻了一整天都没有找到和案子有关的照片,又不想让同事知道我在查十三年前的旧案,所以也没问别人,一个人到处翻,还是没有结果,只带回了大把当时的笔录,想着也许也能找出点线索来。”
  
  我翻着当时的口供记录,一张一张,阐述的内容也大致都是我们早已经知道的,似乎不会有什么发现了,我有点失望,继续将手里的材料往下翻,一行字出现在我的眼前:齐飞,40岁,本地人。
  
  等等,本地人,40岁……
  
  “齐飞从那之后就失踪了吗?”
  “嗯,简直像人间蒸发一样,也难怪,受了那么大的打击,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住呢,不自杀已经算是勇敢了。”他点燃一支烟抽起来。
  
  “案发那年他四十岁?”
  “嗯,怎么了?”
  “齐飞,四十岁;杜雪梅,三十七岁;齐甜甜,十八岁。”
  “你怎么了?沫沫?”
  “齐飞是本地人,杜雪梅也是,按照这里的规定,男性,年满二十二周岁,女性,年满二十周岁,才符合注册结婚的年龄。齐甜甜那年已经十八周岁……”
  
  “你的意思是说……齐甜甜不是他们的女儿?!”时明的脸上写满了诧异,显然,之前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不确定齐甜甜是不是齐飞的亲生女儿,只是按照这样推算,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杜雪梅亲生的。”
  “不可能啊,如果齐甜甜是齐飞的私生女,杜雪梅为什么要为了她杀死唐晓冰?她明知道那样做的后果,为了丈夫的私生女牺牲自己,怎么可能?!”
  
  气氛陷入了沉默,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我继续翻着手里的材料,没有收获。
  
  门铃突然响了,这个时候谁会来?我和时明不约而同望向对方。
  我起身去开门。眼前是看起来年过五十的陌生男子。
  
  “请问找哪位?”
  “厄……很抱歉,小姐,请问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是。”
  “哦……我也是这个小区的住户,就住在你前面那栋楼,是这样的,有人给我寄了一个邮包,这些天应该到了,可是我却迟迟没有拿到,觉得很奇怪,打电话去确认,对方确实已经寄出来了,我又跑去邮局查询,他们说邮包因为是运费预付,所以直接就送去收件人那里了,我跟他们核对了收件人地址,才发现由于包装上的字迹潦草,他们误把我的邮包送来了你这里,所以……我想问问,你是否收到过。”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眉目之间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邮包?对了,说到邮包,我倒确实是收到过一个,就在前天下午,邮递员送来的,收下之后才发现上面的名字写的是李明华。当时就知道一定是送错了,但因为忙着别的事,随手放在了写字桌上,也就搁置到现在。想来他说的就是这个邮包了。
  
  “厄……我知道这样来找你很冒昧也很唐突,可是,这个邮包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还是想要拿回。哦,我叫李明华,就住在5栋三层C座。”
  
  5栋三层C座?!
  
  我觉得耳朵嗡嗡直响,严重的耳鸣让我感觉晕眩。“我住在5栋三层C座。”这不正是两年以前我第一次见到徐然时他对我说的话吗?!一模一样的对白,如今再一次从一个陌生男子的口中说出。我望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哪,我之所以会感觉他的眼角眉稍如此熟悉,不正是因为他有着和徐然惊人相似的五官嘛?!
  
  “小姐,小姐……”
  “沫沫,是谁来了?”
  
  李明华的声音和时明的声音同时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中。他礼貌地将来意再一次向时明叙述了一遍,然后他看向我,眼里竟充满无限的悲伤,“邮包里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它对我和我的妻子来说却是无比珍贵……”
  
  我还记得当初告诉高林我和徐然相识的经过时,他告诉我他们经过调查,5栋三层C座住的是一户李姓人家,没有徐然这个人。想必指的就是他了,那么,为什么他的相貌会和徐然如此相似呢?!我直视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沫沫,沫沫,你拿到邮包了吗?”时明的声音再一次将我从记忆中拉回。
  “哦……是……我还没打开……在卧室……我去拿……”我走向卧室,感觉每一步都如此沉重,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个人,我心里却产生了如此复杂的感觉。
  
  时明请他到客厅里坐,从冰箱里拿了可乐给他。
  
  “是这个吧……”我将邮包递给他,却看见自己的手不停地颤抖。
  “啊,就是这个了,谢谢你,谢谢……”他激动地站起来,眼里居然隐约有眼泪在翻滚。
  “这……”我觉得自己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邮包是我干女儿寄来的,是一些照片,我儿子生前的。”他平静地叙述着,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滑落。
  
  生前?他儿子已经死了吗?
  
  “实在对不起,我们本应该尽快把邮包给你送去的,但是这些天实在太忙了,所以耽搁了。”时明将纸巾递给他。
  “我儿子两年前出车祸去世了,”他将邮包慢慢打开,里面有一打照片,还有一封信。“她是我儿子生前的女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儿子出了车祸之后她也几乎崩溃了,差点就跟着去了……为了不再让她睹物思人,触景生情,我们收她做了干女儿,把她送去国外念书。”
  
  他将照片拿出来,含泪凝视着,青筋凸起的手抚摸着照片。我看见照片上年轻的脸,微笑如鲜花般绽放,感觉自己眼前发黑,头晕目眩,那张脸是曾经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徐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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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8 11:57:54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
  
  “你再想想看,第一次见到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真的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二月份的某一天,具体的日期实在不记得了……过去太久了。”我摇一摇头,思绪无比烦乱。
  “想想看,那天是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比如,朋友的生日?交稿的期限?又或者,有没有什么帐单刚好寄到?”
  
  时明不断鼓励着我,李明华也向我投来期许的眼神。我觉得头脑发胀,完全没有思路,认识徐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现在要我具体回忆是哪一天,怎么可能想得起来。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徐然,不,不是徐然,应该说是李明华的儿子,李维……我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下午,应该是二月份的某一天,因为我记得当时还在放假……那天他来找我,他说朋友邮寄给他的包裹误写了我家的地址,而事实上我并没有收到任何邮包……我记得那天天很冷,他穿明黄色羽绒衣,有零星的几片雪花沾在他乌黑的头发上,他的嘴唇因为冬天的干燥而有些许的裂痕……等等……那天并没有下雪啊!我记得他来敲门的时候我正在换鞋,那天刚好返校,他来找我的时候我也刚巧回到家,而整个冬天里只有情人节下了一场大雪!对!一定不会错的!
  
  “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是哪天了?!”时明和李明华不约而同地开口。
  “嗯,是返校的那天……那天我跟同学吃了午饭才回到家,刚进门不久他就来了,而且……”
  “而且什么?”
  “很奇怪,那天明明是晴天,可是……可是我却看到他的头发上沾着雪花……当时因为光顾着说邮包的事,我也没有太留心,现在想起来,确实觉得很奇怪。”
  
  “雪花?!”李明华的情绪没有预兆地激动起来。
  “嗯,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年只有情人节的时候才下了一场雪。”
  “那天具体是几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的缘故,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2月21日。”我脱口而出。
  “……你这么肯定?”
  “嗯。我们学校的课时分大小学期,每年三个学期,三个假期,冬假是大假,每年一月和二月,其中只组织一次返校,定在2月21日是不成文规定,目的是督促我们完成社会实践报告。我们学校每个人都知道,不会错的。”
  “……”
  
  整个房间在顷刻间安静下来,流转在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是沉闷到快要死掉的空气。李明华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僵硬了,眼睛瞪得很大,他不再说话,只是倒退几步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在刹那间瘫软下来,他的样子让我感觉有些害怕,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在意我见到李维的具体日期,难道说……
  
  “你儿子去世的那天……”我缓缓开口,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听见了时明的声音。
  
  看来我们都想到了同样的问题,短暂的互望之后,我们不约而同望向李明华。
  
  “2002年2月14日,情人的节的一场大雪无疑是给这个节日更增添了浪漫的气氛,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小维穿着心儿送他的明黄色羽绒衣牵着她出门时的样子……”沉默了十多分钟后,李明华终于开始说话,他缓慢地叙述着,眼神迷离,不带任何表情,仿佛陷入是无限遥远的回忆里。
  
  “那天,天空下着鹅毛大雪,我和小维的母亲正在吃晚饭,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其实那一瞬间,我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顿了一顿,继续说下去,声音哽咽,“小维出了车祸,就在他们从餐厅出来的时候,一辆疾驶的车子将他重重撞倒……”他呜咽起来,仿佛再有没有能力继续说下去。
  
  二月十四日,二月二十一日……
  
  我觉得思维一片混乱,一段一段的文字从脑际滑过,难道,难道……
  
  “如果一个人在痛苦中死去,那么他的意念就会残留在人间,反反复复重复着死去瞬间的过程,而在他死后的第七日夜里,他的灵魂便可以回到人间,民间把这个第七夜叫作还魂夜。也正因为还魂夜的存在,许多带着深重怨气死去的人,会趁着刚死不久的人的头七晚上借他的身体来还魂,以了却自己未了的心愿。”时明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这是我们曾经一起在书上看到的一段话,当时被许多事情所牵绊,从高林的死,到程森的死,再到娄义的死,当我们几近崩溃的时候,不得不隐约开始怀疑,是否在另一个空间真的存在一些不为人知也无法解释的事情。我们翻阅了很多书籍,查阅了很多网站,想要解开这个迷题,始终没有定论,而这段话,是我们所看到的文字里,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段。
  
  我觉得自己的脑子轰轰地响,好象就快要炸开了,难道这些都是真的吗?原来,我们一直不肯相信的一些事情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两年前的冬天,我见到的李维,不,我见到存在于李维身体里的灵魂是谁呢?
  
  “沫沫,沫沫……”
  “时明,我……”
  “你记不记得,去年,你和娄义在追查除夕夜连环杀人案的时候,他告诉你,两年前的除夕夜,死于车祸的那个人……”
  
  两年前……也就是我第一次遭到袭击的前一年……我记得……娄义说……啊,我记得当时娄义告诉我说那一年的除夕夜在市郊公路上死于车祸的人……叫徐然!!
  
  “时明……”我感觉背后阵阵冰凉,颤抖着去握他的手,感觉自己是汪洋大海中没有依靠的船只。
  “别怕,别怕,我在呢。”他将我拉到怀里,仿佛早已经感应到我的恐惧与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怪不得“徐然”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人间蒸发一般,原来,原来他早已经是……我觉得头痛欲裂,再也无法继续思考下去,我倒在时明的怀里,看着李明华脸上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感觉自己正在离他们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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